红山宫内，侍从们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唯有吐蕃君臣愤怒的咆哮声在殿内回荡。
这场风暴的源头，正是刚刚归来的小论。
自从使者出发，墀德祖赞和群臣就在焦虑中等待。
每一刻都如同三秋般漫长。当小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宫门前，他那灰败的脸色就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墀德祖赞对这次求和就没抱太大希望。
如今的吐蕃已是山穷水尽，根本拿不出像样的谈判筹码。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论竟然连谈判的机会都没得到，唐朝压根就不屑与吐蕃谈！
这比任何苛刻的条件都更令人绝望。
至少苛刻的条件意味着唐朝还在把吐蕃当作对手，而现在，唐朝的态度分明是在说，吐蕃的生死已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但最让墀德祖赞暴怒的，是那只被小论带回来的烤羊。
金黄油亮的烤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热腾腾的蒸汽还在升腾。
这本该让人垂涎的美食，此刻在吐蕃君臣眼中却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每个人的眼珠都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这只“礼物”，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啊——！”墀德祖赞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野兽般的痛苦与愤怒。
震天的咆哮声在红山宫内久久回荡，仿佛要将穹顶掀翻。
不知过了多久，墀德祖赞的怒火才稍稍平息，却仍咬牙切齿地吼道：“哥舒翰！你欺人太甚！竟敢将我吐蕃的羊肉，像施舍乞丐一般施舍给本赞普！本赞普与你势不两立！”
愤怒难抑，他猛地拔出弯刀，寒光闪烁间，一刀接一刀狠狠劈向那只烤羊。
在他眼中，这已不是羊肉，而是可恨的哥舒翰。刀光如雪，转眼间香喷喷的烤羊被剁得粉碎，肉屑四溅，洒满大殿。
“呼——呼——”墀德祖赞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这绝对是他此生最愤怒的时刻。
群臣也个个双目赤红，紧握刀柄，齐声请战：“赞普！与唐军决一死战！”
小论暗自叹息。哥舒翰让他带回烤羊，分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这招太过狠毒，就是要激怒吐蕃，逼他们提前决战。
虽然吐蕃已到绝境，但军队主力尚存。若按兵不动，至少还能支撑月余。可现在被激怒之下仓促出战，正中唐军下怀。
“小论，你以为如何？”墀德祖赞强压怒火问道。
小论沉重地叹息：“赞普，这确实是哥舒翰的诡计。但...大吐蕃已别无选择，非战不可了。”
吐蕃大军战力犹存，但墀德祖赞深知，若不趁现在决死一战，待到将士们饿得形销骨立、手无缚鸡之力时，那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眼下虽也是九死一生，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如何突围？”墀德祖赞沉声问道。
小论略一思索，献上良策：“当集结精锐，从城南突围。若能成功，便退守雅鲁藏布江畔；若唐军穷追不舍，则继续南撤至天竺。待休养生息后，再图复国。”
这确是当下最佳之策，群臣无不颔首赞同。
“哥舒翰，要战便战！”墀德祖赞一声令下，侍从立即奉上金盔金甲。他披挂整齐，跨上战马，率领群臣离开红山宫，直奔逻些城内。
此时的逻些城，满目疮痍。尸体横陈，犹如焦炭，皆是那场大火所致。
饥肠辘辘的百姓盯着尸体，喉头滚动，却还不敢跨过吃人肉这道底线。但墀德祖赞知道，这种克制维持不了多久。
看着形如枯槁的子民，墀德祖赞仰天长叹，热泪纵横，昔日强盛的吐蕃，怎会沦落至此？
来到军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曾经帐幕连绵的盛况不再，如今将士们只能露宿荒野，任凭风吹日晒。这场大火不仅焚毁了粮草，更将整座城池化为焦土。
“吹号！”墀德祖赞强忍悲愤，振臂高呼。
“呜——”凄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如泣如诉。
“列阵！列阵！”大臣们策马奔驰，厉声喝令。曾经威震西域的吐蕃雄师，如今要在绝境中背水一战。
号角声在旷野回荡，吐蕃军队的反应却迟缓如龟。
往昔号令一出，将士们必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列阵，如今却个个动作迟缓，漫不经心。
唯一让墀德祖赞稍感欣慰的是，禁军列阵的速度虽不及往日迅捷，但总算还能保持军容。
经过漫长的等待，大军终于列阵完毕。一个个方阵虽然整齐，却再不见昔日的冲天豪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颓丧。
“大吐蕃的勇士们！”墀德祖赞策马来到阵前，声音嘶哑：“我知道你们饥饿难耐，但这并非你们的过错！这一切，都要怪那狡诈的唐军！”
他字字泣血：“唐军掳掠了我们的牛羊骏马，焚毁了我们的粮仓帐幕！我们无衣可穿，无食可进，无水可饮......”
自唐军围城以来，吐蕃将士确实饱受煎熬，尝尽了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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