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林瑶溪呵斥道,怨恨地瞧着大开的门口,“他哪里是腿脚不便,分明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拉着嬷嬷的手,静下心来问道:“嬷嬷,我的嫁妆里有一件月白色的衣裳,你替我寻来。还有,那件衣裳下头压着一个方木盒子,你也一并拿来。”
那方木盒子里,备着林瑶溪母亲替她准备的一剂良药。嬷嬷显然也是知晓此事的,当即噤了声,心领神会地福了礼,下去寻物什了。
……
远山层层叠叠,与天空的星辰交相辉映。黑夜中的光影宛如波涛流转,树影婆娑,催动着一辆马车从小门悄悄驶入玉京王宫。
这一路上寂静无人,似刻意有人支开了守卫,无人阻拦。马车行过漆黑漫长的宫道,停驻在愈发凄凉的王后宫门前,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宫门外,不过两个眼熟的侍卫守着,见有人前来,二话不说地开门放行。王后寝宫,曾经是繁花似锦,如今老树枯藤,墙边的那一排牡丹也迟迟没有花匠来更换,只余无人照拂的枯枝。
檐下的灯火将尽,廊上连个守夜的宫婢也没有,正殿紧闭门扉,似乎这样就能避开宫墙外,婚嫁的锣鼓喧闹声。
轮椅的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继而有人上前用力推开了木门,寒风倒灌而入。
黑夜之中,隐约有两三个人影在廊下,手中还提了一盏灯,堪堪照亮道路。林后闻声,从阴影中抬起头来,双眼眯了眯,瞧不大清那几人的面容。
“什么人在外头?”林后发问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王后的记性,不大好啊。”珈佑笑着从黑暗中行出,木轮嘎吱作响,灯笼里的光倒着映在他一侧脸颊,显得十分阴森恐怖,“你早已忘了,可我却牢牢地念着。”
等几人近了,林后才看清珈佑这张与珈兰有几分相似的面庞。而他身上这股子从阴影中爬出的气质,又同楚恒有几分雷同,像是他们二人的缩影一般,在明灭的烛火中逐渐向林后靠近。
似恶鬼索魂。
“你是……”林后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南郡人?”
珈佑咧嘴一笑,道:“看来,你还记得。”
林后浑身一个激灵。
这些天,她宛如与世隔绝,外头的消息一分一毫也不曾传入耳中。楚王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连门口的宫女也换了一圈,只照顾起居,不允许同她交谈的。林后每日在黑暗中被磋磨心智,除了数一数自己书房中的卷轴,也就是盘算楚恒的心计城府,和林氏一族未来的东山再起。
如今恍然瞧见陌生的南郡人,心头骇然是一遭,更多的则是瑟缩。当日楚恒身边的那名女子,看面相便是南郡出身,楚王身边的医女是一个,如今这里又是一个,难道,楚恒年幼前往南郡时便……
再多的盘算,在见到珈佑的这一刻,骤然土崩瓦解了。
楚恒不能亲手夺取她的性命,只叫了个与他同样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来。此人定然被藏匿三公子府数年,否则迎来送往的,早就被人揭发了去,哪等得到今日?
林后目光微垂,赫然瞧见大雪和小雪的手掌中,悉数布满了行武的老茧。她强定了定心神,瞧着眼前的少年,这才注意到轮椅下半部分,空空如也的模样。
他……没有腿!
“怎么?很好奇?”注意到林后惊诧的目光,珈佑不怒反笑,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特地遮厚的毯子一层层掀开,露出他空荡荡的裤管子,“你这等金尊玉贵的女子,想来是不曾见过我这类怪胎的。”
“可你没有料到的是,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即便被你害得失去了做人的尊严……”珈佑笑容微敛,眼中攀上一丝恨意,“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南郡人……南郡人都是卑鄙低贱,如你一般,令人恶心!”林后冷笑一声,斥道。
“恶心?”
珈佑摆了摆手,示意大雪和小雪上前去,一左一右地将林后从座椅上拖了下来,按跪在地。挣扎之间,林后发上的几支华美玉钗滑落在地,精细雕刻的纹路摔成千千万万的剔透残片,霎如星光碎落满池。
“你也配说我恶心?”珈佑控制着轮椅,行至发髻松散的林后面前,“林氏管辖地饿殍遍野,逼人易子而食,你也配说我恶心?”
言毕,珈佑忽略了林后狠辣的目光,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一把包得严严实实的匕首。他一层层褪去匕首上的锦帕,极为珍视的模样,细细摸索着尾部的刻字,眉眼间是难得的沉静温和。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瞧清了那上头的两个刻字——
霜降。
林后心尖一颤,瞳孔微缩,紧绷的神经断了一根。
当日颁布南郡禁令,楚恒曾从府上丢出去两具南郡人的尸首。据同行南郡的侍卫说,他原是在南郡捡到了一家姐弟,返还玉京时,弟弟的双腿已无力回天。
“呵……”林后双臂被大雪和小雪卸去了气力,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叫嚣道,“南郡……又是南郡……我就该对南郡人赶尽杀绝,就该让那把火彻底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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