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珩平静诉说完自己的故事，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
那些不是他的黑历史，而是来时的路。
“我们在墓园待了一个晚上，你的小嘴叭叭叭叭，主动掏老底把零花钱藏在哪里都告诉我了。”陆嘉珩搂住女人的肩膀，故作轻松说道。
沈清棠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下来，紧紧攥着他的手：“你……就是送我回家的那个小哥哥？”
“终于想起来了？”陆嘉珩轻笑。
“不对……那天把我背回家的小哥哥，不是长你这样的。”沈清棠双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瘦骨如柴，皮肤比我还要白，衣服脏兮兮的……”
不知道是否那场高烧给烧迷糊了，沈清棠对小哥哥的印象很模糊。后来她问了霍婉君，也只说是个脸生的小孩哥，身上脏兮兮的，把她送到家以后什么也没说就跑掉了。
陆嘉珩心里一阵失落：“我那时候过得不好，瘦得像猴子似的，你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他之前试探过几次，沈清棠一直说没有印象。
这哪里是没有印象，分明是嫌弃陆嘉珩那会儿矮穷矬。想到这里，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天回家以后发高烧，反反复复烧了差不多半个月，人都烧傻了。”沈清棠急忙为自己辩解。
这件事，霍婉君也曾经提起过。她还说医生诊断是急性肺炎，却反反复复发烧好不起来。
那会儿沈清棠才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你还记得那天跟我说过什么吗？”陆嘉珩问。
沈清棠摇头，老实交代：“不记得了。”
好吧，原来一切都只是陆嘉珩的一厢情愿。这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他的初印象还一直停留在登记结婚的那天，凶巴巴的样子。
“那天是父亲的忌日，我从港城回来拜祭。”
陆嘉珩说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迷路了，无意中闯入墓园区。我去了一趟管理处借打火机回来，发现你坐在我父母的坟前，吃祭品。”
“……”
沈清棠露出被雷劈的表情，嘴巴张了张，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小时候，这么……不懂事吗？
“你应该饿坏了吧，吃了一个苹果、两个包子，还把供奉我爸妈的茶水喝了。”陆嘉珩每次想起这件事，觉得挺玄幻的：“我还没开始给爸妈烧纸钱，祭品就被你吃了一半。我过去喊了你一声，什么也没说，你自己就先哭起来。”
然后，陆嘉珩哄了很久才把小丫头给哄好。
沈清棠表情窘迫，尴尬说道：“对不起……我对这件事真没印象。”
这么社死的事情，估计是大脑自动过滤然后屏蔽了。
“那会儿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钱去重新买祭品，你哭完赖着不走，跟我一起拜祭。”陆嘉珩伸手在女人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故作生气道：“我一边给他们烧纸钱，你蹲在一旁吱吱喳喳、十万个为什么，烦死了。”
沈清棠挠了挠脸颊：“对不起，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下次回南城，我买多点祭品当面道歉。”
说来也奇怪，身边所有人都怕那个时候的陆嘉珩。就像阴沟里的野草，脾气臭、阴狠、冤魂不散。
小丫头却不怕。
烧完纸钱，沈清棠也不离开，坐在墓碑前跟陆嘉珩唠嗑。自顾自诉说从小到大的委屈，被父亲强迫做很多不喜欢的事情，说到委屈之处还会偷偷抹眼泪。
陆嘉珩烦得不行，骂了小丫头几句，想要把她赶走。
结果被彻底赖上了。
“你怎么赶也赶不走，说害怕回家会被沈毅打死。”
“后来下雨了，我带着你到墓园的凉亭避雨。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说没有家人了。”
陆嘉珩如今已经能平静面对过去，淡然释怀：“你跟我说，没有家人可以找朋友，或者同学玩。那时候我压根没有朋友，也没有人爱我，日子过得很糟糕。”
“然后，你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沈清棠抱住男人的胳膊，双颊红如熟透的虾子：“我……我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不管日子过得再糟糕，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好好爱我，也许碰巧只是还没出现而已。”陆嘉珩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失去双亲的时候，他才十岁，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
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奇迹并没有出现，却混得一身狼狈、满目疮痍。
人走到绝望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那段时间，陆嘉珩被一种偏激又极端的念头硬控：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他甚至一度认为，母亲当年跳楼自杀是对的。
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会被仇恨和不公困死，才是最痛苦的。
那天是陆嘉珩离开南城后第一次回去拜祭父母，他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想要在拜祭完父母后随他们而去。
这样，他就能跟父母在天上重聚，再也不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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