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天色已然暗下，城市的灯光闪烁在视野的边缘。
车子顺着公路一路疾驰，舒缓的音乐声在狭小暖暗的空间中自由流动，驾驶座的纪行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深邃分明的侧脸。
路清泽坐在驾驶座，随着音乐声轻轻哼着，脚下轻晃，看着窗外的星星一路向后。
降下车窗，晚间的风拂在脸上，两人都没有开口，彼此间联结着某种默契的沉默，恍然间，路清泽意识到，这仿佛是重新醒来以后，最放松的时候。
过往的生活已经远去，坐在摄影机前，整日待在片场的日子，恍惚间仿佛还是昨天。
路清泽闭上眼，任窗外的风拂在脸上。
“纪老师，你有什么梦想吗？”
车内安静了片刻，纪行舟低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没有。”
路清泽睁开眼睛，意外地看向身旁的这个人，纪行舟的视线看着前方，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一场梦。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梦想？”路清泽打量着纪行舟，“虽然你已经拿过那么多奖，在职业上已经算是天花板了。”
“不过，奖项有限，但作品是无限的，哪怕拿了那么多奖，终究还是想拍更多好作品的吧？”
“也许。”纪行舟不置可否地回答，随即视线看向后视镜，在路清泽的脸上停顿片刻，又重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路。
“你呢？”
“我什么？”路清泽愣了愣。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啊，”路清泽看向窗外，“应该是加油吃遍所有美食吧，毕竟，人生苦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吃不到了，还有——”
“还有什么？”
“有一天能重新拍属于自己的作品。”
“重新？”纪行舟挑了挑眉，扫了后视镜的路清泽一眼，“正在拍的《迷雾森林》不是吗？”
路清泽摇了摇头，“不是当演员，我是说当导演。”
“导演？”
“我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当导演，拍属于自己的电影。”
“这样啊，”纪行舟视线扫向车窗外，夜空高挂弦月，在云雾之中迷迷蒙蒙，分明是如往常一般无比寻常的一天，但却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那等你实现梦想之后，希望有一天我能当你的主演。”
“好，”路清泽笑眯了眼，“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车子在行驶一个小时后，抵达了酯空的门前，纪行舟将车子停稳，两人从车上下来，一路穿过庭院，拉开了酯空门店的拉门。
晚上九点多钟，店内人流稀松，两人带着口罩，在服务员的引路下一路走进包厢，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纪行舟将菜单递给路清泽。
路清泽接过菜单，除了寿喜锅以外，将白天念叨的乌冬和鳗鱼寿司都点了一份，随即想到自家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过了这顿下一顿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敞开肚子吃东西。
想到这，路清泽彻底放飞自我，又加了好几样餐食，还点了最爱的甜味玉子烧。
点菜完毕，服务员悄声退出包厢。
纸门拉上，容量六个人的包厢，这会儿只剩下纪行舟和路清泽两个人。
一张长桌将两人隔的分外远，路清泽嫌坐的远影响吃饭气氛，直接挪移到了纪行舟的旁边。
上菜的速度很快，十分钟后，两人的面前被食物摆满。
路清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铺满和牛的寿喜锅，看着锅子随着加热缓缓升起热气，肉褪去红色，立即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涮了蛋液送入口中。
肉质鲜美，肉汁丰沛，品质和味道都是顶级，路清泽感动到内牛满面。
“太好吃了，”路清泽眼泪汪汪地感叹，转头看向自己的零食好友，发觉对方还没动筷，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
“纪老师你怎么不吃？超级好吃，你赶快尝尝。”
“嗯。”
纪行舟夹起一片和牛，在路清泽的注视下沾了沾蛋液，缓缓送入口中。
慢条斯理地咀嚼，喉结鼓动，将食物咽下，纪行舟唇角勾起弧度，看向路清泽，“确实很好吃。”
“是吧？”
食物就得两人吃才好吃，路清泽喜气洋洋，又给纪行舟推销起别的食物。
面无表情吃草的纪行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的纪行舟在路清泽的安利下接连动筷，吃了这辈子以来最饱的一顿饭。
一个小时后，桌上的食物被扫荡完毕，路清泽吃到直不起腰来。
纪行舟出了包厢去结账，将路清泽暂时留在包厢内，缓解着因为吃的过撑而产生的饭晕。
“结完账了，”包厢的纸质拉门被拉开，纪行舟从门外进来，“感觉怎么样了？要回去吗？”
“还是有点迷糊。”
路清泽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再耽误的话回去就太晚了。”
说着，路清泽挣扎着从椅子上起身，“我们回去吧。”
双手撑上桌面，想要借力站起，然而啪嗒一声，随着纪行舟的一声“小心”，不但没能借力站起，反而手上不知道扣到了什么东西，滑溜湿润，糊了一手。
路清泽反应迟钝的低下头，寿喜锅搭配的蛋液碗被碰倒，蛋液混着寿喜锅的汁水顺着桌面流淌，连带着衣服上也被沾了一大片。
白色T恤被打湿，布料黏糊糊地贴在腰腹。
一片狼藉，路清泽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路清泽心中崩溃，一脸委屈地看向纪行舟。
“我衣服弄脏了——”
纪行舟快步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路清泽，路清泽接过擦手的功夫，视线之中，桌面的蛋液还悄然流淌着，滴滴哒哒滴在路清泽的衣服上。
一切都在一瞬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行舟连番抽出纸巾，先是堵上了桌面上流淌的蛋液，随即下一秒，拿着纸巾落在了被打湿的衣服上。
擦拭、按压。
柔软湿润的布料之下，属于另一人的热度，随着呼吸的频率上下鼓动。
纪行舟的手，倏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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