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芥子坐在看守所大门右拐的快餐店里，再一次点了一份爆辣年糕。在等餐上桌的时候，她阴沉着脸正在给五条悟打电话。
行刑人，真了不起呢，是不是一会等电话接通，她还得毕恭毕敬的来一句，行刑人贵安啊？
芥子不想吼叫，她不断的和自己说，千万千万不要一接电话就生气，因为她上一次已经在这家店里足够像个疯子了。
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被看笑话两次吧。
忙音响到第五声，芥子的指甲都快把手里的竹筷子扣成牙签的时候，五条悟接了。
【摩西摩西～这里是在绿林里穿梭的快乐小悟，请问你是谁啊？】
真的很可爱，但今天不行，因为可恨多一点。
“悟，行刑人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两秒，五条悟闪躲的转移了话题。
【欸～好像是不认识的声音呢。】
芥子啪的一声，捏断了手中的筷子。她还在心里跟自己讲，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绝对不可以做那种会让人看笑话的咆哮妈妈。你可以为温声细语的，你可以的。
芥子清了清嗓子，将目光定格在绿白相间的格纹桌布上，想象自己的眼睛是一双能把怒火用激光眼的方式发泄出去的神奇眼睛。
“悟，是我。芥芥啊。”
【噫～芥芥你不要这样。听起来真的好恶心。我要掉鸡皮疙瘩了。】
温，声，细，语。
“哈哈。是吗？悟，到底什么是行刑人？”她最后三个字一时没夹住，说的有如生锈的小号一般刺耳，让端菜上桌的服务员手一哆嗦，将辣酱泼洒了几滴到芥子的白衬衫上面。
芥子垂眼盯着自己的高档衬衫，在服务员死命道歉的时候，忽然神经抽搐一般笑了一下，直接把服务员吓得节节败退。
【唔？我好像信号不好。歪歪歪！摩西摩西摩西？什么？芥芥你说森么？】
芥子饭没动一口，把钱付了，然后挂着僵硬的笑走出店，在那些可可爱爱，又可恨得要死的摩西摩西声中，走到了某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她深呼吸，朝电话放声大吼，“五条悟你在搞什么，你竟然敢当什么行刑人，你要死啊！那是非法杀人懂不懂！”
电话那头非常可恨的大孩子也许真的被吓到了，安静了数秒之后，极其委屈的说了一句，【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芥子还在气头上，那可是杀人，还不是防卫过当的杀人。
她不敢想象五条悟会挂着天真的笑，手拿凶器或者任何能致他人于死地的东西去遵从一条不正当的规则，残忍的抹掉一条生命。
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他？生命的重，他真的能安然自若的承担吗？
【我没有杀过人。】
五条悟清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不再嬉皮笑脸，他当然知道芥子有多在意这件事。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好，我相信你。”芥子松了口气。压在她心头上的恐惧，终于散去了不少。
她可以接受五条悟消灭咒灵，就像她也可以接受五条悟杀猪杀鸡一样。
但人不可以。
为什么律法对于杀人犯要从严处罚，为什么社会对于杀人犯会如此心存忌惮。
因为作为人类，同为人类，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地剥夺他人的生命。这是人权，这是芥子坚信的，人应该在这个世界上享有的权利。
就算对方是恶人，是烂到骨子里的人渣，判决他生命走向的，也该是不带个人情绪，更为客观公正的司法。
“我很抱歉，悟，我刚刚吼你了。”芥子靠着一棵树，她感觉自己有点眩晕，大概率是血压高但是血糖低。
【我原谅你哦。】五条悟哼哼唧唧的说，【你怎么可以觉得我会杀人。我整个高专三年包括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离开过你管辖唉。除了某两年，但那个时候我很自觉啦～】
“因为……”芥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咒术界的规则，对我很是冲击。”
芥子一直以为咒术师活的很有尊严，因为他们从来不用担心看不见的恶心咒灵，因为他们在被卷入咒灵案件时，总有办法，总有团体能为他们做证明和做证言。
但芥子却没有想过，他们是独裁制，他们活的没有人权。
【所以我不想跟你解释行刑人这种封建的东西啦。都是那帮老头子们定，烦死了，我迟早有一天推翻他们。】
“悟很了不起呢。”芥子由衷感慨，她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和她很像，他们是会在不公权威里第一个站起来去反抗的人。
“我会支持你，我也帮你的。”芥子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中待处理事件清单上，她是认真的。
【芥芥怎么突然想到要加入？】
“因为我没有办法忍受你在一个极端封建的环境里。你还记得你去出差之前我有跟你讲过吗？其实不管是哪里，只要是任何偏僻到律法覆盖不到的地方，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
【唔……咒术界还好。因为我是最强哦，而且五条家都听我的，不敢反驳的那种哦。】他说的很天真，芥子明白他有天真的资本，但芥子依然想提醒他，因为世事千变万化，陷阱千千万万个，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掉进其中一个呢。
“悟，我当然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被掣肘住，你是孤立无援的。因为就算你拥有势力，但在绝对的权威之下，少了你的势力，根本没有办法去反抗那些不公平的条条框框。而当权威铁了心的想要针对你时，你几乎是防不胜防。
你可以做暴虎冯河，但你必须要有一个能用温火，并且善用温火就能把人熬死的谋略家坐定后方。”
芥子不是在讲一种可能，而是在讲一个会既定发生的现实，毕竟她已经意识到五条悟的性格会给他的抗争带来多大的烦恼。
【好啦知道啦，芥芥太啰嗦了！】五条悟不喜欢听大道理，他可能根本就没听进去。
但没关系，至少芥子还在，她会帮他的，虽然他们两个加起来，是双倍的暴虎冯河。
【我可能要拖延几天才回，小鸡仔们是大后天有个任务，芥芥记得帮忙看一下哦。】
五条悟急急的挂了电话。芥子拿着手机叹了口气，再次投入到七海建人的案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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