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家有了极大的变化，原先的小院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大的院子。
两侧新增加了几间厢房，其中一间房间内。
床上的五叔形容枯槁皮包骨头，他眼神浑浊迷离，嘴里喃喃的说着些胡话。
很难想象，曾经要强的大汉竟是变成这般模样。
陈归雁蹲坐在床边，握着五叔冰凉干瘦的手，眼神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越已是中年人模样，面容发福充满风霜，肚子整整大了一圈，他双目通红，肩膀一抽一抽在极力的克制着。
他的身前靠着一个妇人，妇人围着头巾，装扮颇像以前的五叔婶，面容娟秀，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姿色不凡。
这正是杨越的妻子，他贴在杨越怀里无声的流着泪。
五叔婶也老了，老了的她反而变瘦了，成了一个小老太太，不复年轻时的彪悍，染上了一丝慈祥。
她抹着泪，无助而又惶恐:“老头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她的边上则是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大小两个孩子都有几分像杨越，也在哭泣着，嘴里喊着爷爷。
五叔一家都在这里了。
“雁子，爹本来好好的，昨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就不行了！”杨越带着哭腔说道。
哎！
陈归雁心里叹了一口气，老人家就是这样，可能一个小小意外身体就会由转直下，就好像一口气泄了，就再也补充不回来。
“越哥……”陈归雁正欲开口。
这时他似乎听到五叔呢喃在叫他名字。
五叔迷离的眼神好像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陈归雁附耳贴上去，五叔喑哑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雁子，黄家覆灭的那天，其实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气。”
“答应叔……以后不管做啥事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叔送你四个字:问心无愧。”
“好好过好自己，这比什么都强，不要留遗憾咯！”
五叔说完，陈归雁无措的愣在原地。
后面他就不知道五叔说什么了，他把位置让给了杨越，一个人站着发呆。
五叔突然变得精神矍铄，字句清晰，一一将要交代的事情给交代清楚。
最后，他握住了五叔婶的手。
“芳儿，你曾是千金大小姐，与我来到这小山村，可有悔过？”
“老头子， 我从来没有悔过。”
“好！”
当听到五叔婶确切回答，五叔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呵呵一笑，下一秒就在五叔婶的怀里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爹啊！”杨越再也忍不住，瞬间泪如雨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米八几的威武大汉哭成了孩子。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痛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被悲伤填满，连陈归雁都被这股情绪感染，古井无波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涟漪，心头突得空了一块。
虽然他早有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却还是发现自己没有看开。
可世间生死又有几人能够看开呢？
五叔走了，晚年幸福。
他也早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就在陈归雁屋旁的花海里，挨着老喻的墓。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雁子，你这条件这么好，到时我也在埋在这，不能就便宜喻大锤那家伙。”
七天后，两个坟茔旁多了一个新坟。
陈归雁也在新坟的旁边移植了一棵小树。
他没有杨越那种震耳欲聋的悲伤，只是默默地做着事，为五叔默默祈福，尽可能让自己动起来，好像只有这样，心中才会安宁。
二十多年前种下的两棵树，今已亭亭如盖，显得新坟是那么的突兀，不过随着时间，它也终将变得和旁边的坟一样。
陈归雁站在墓前，恭敬地深深一拜。
“雁子，我给你说说你叔年轻时的事吧！”
某一天，五叔婶来找陈归雁。
五叔走后，她的精神头就不复从前了，褶皱的面庞上时常都会涌现一抹哀愁，好似五叔的离去，也带走了她的一口气。
陈归雁曾经对五叔年轻时的事感兴趣，但五叔只是浅谈江湖，对其他的讳莫如深，自然就不了了之。
现在五叔婶说起，他不由得来劲了。
陈归雁放下手中正雕刻的木雕正襟危坐。
“震海啊，他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五叔婶一说起五叔，眼底就多了一丝神采。
“他啊，是杨家枪唯一传人，三岁学枪，十岁便达到九品后天武者，等他十八岁时就已是九品先天武师。”
“当时武林有一个邪派，专门掳虐幼童以童血来练功，他听说后，一人一枪，独自挑了邪派山门。”
“就连那邪派掌门，半步宗师境的巨擘也成了枪下亡魂，凭此事，十八岁的他，名震江湖。”
陈归雁心驰神往，五叔婶的叙述很平淡，但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肆意张狂的少年天骄，一人一枪便将整个江湖捅了个对穿。
“那五叔现在怎么才半步先天？”听到这，陈归雁产生了疑问。
“这正是我后面要讲到的。”五叔婶叹息一声继续开口，陈归雁也不再多言，静静听着。
“震海他这个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就和他手中的枪一样，只要遇到了不平之事，都要去管上一管。”
“渐渐地他管的事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整个江湖都知道了嫉恶如仇的‘杨巨侠’。”
“正因如此，他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但迫于他强大的实力，那些武林中人再不敢明目张胆以武乱禁。”
“有一天，一个小县城的百姓一夜之间全被屠戮，他听说后提枪策马，连夜去查看情况。”
“就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没了心气，终身止步于半步后天武者，隐姓埋名来到桃源村，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什么事？”陈归雁皱眉，五叔当时的实力那么强大，说不定都已经到了武道巅峰的层次，谁还能废他修为，难不成是修仙者？
五叔婶摇了摇头，黯然的说道：“震海终究小瞧了这片天地，武道巅峰之外还有仙人，在仙人面前，他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小城之事便是仙人做的，仙人不理凡间事，他也一直认为仙人都是惩恶扬善普度众生地好人，却没想仙人之中也有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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