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远古战场的那些硝烟声都没有了，纯白空间内寂静无声，显得中央的两道人影落落寂寂。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一边是白发苍苍、带着舒缓笑意的慈祥老者，另一边是垮着个肩膀，由于内心情绪太过复杂所以只是微微眯眼的俊朗青年。
只有一臂之间的距离，在苍白空间中却好似天人两隔。
最后还是道天天尊打破沉默，稍微抬起手却又放下，缓缓开口，“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许秋抬起眸子，却是看向已经把地脉融合完成的秋剑，“我吸收秋剑之后，您会怎么样？”
“天道是不被允许有感情的，当天地圆满、邪祟伏诛时，诸天的自保意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道天天尊背起手，慢悠悠的开口。
他神情很平静，就好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可许秋就不怎么冷静了，他伸出手阻拦想要往自己体内钻的本命飞剑，语气变得有些急促道：“回归天道，这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么，只能这样？”
道天天尊耐心十足的等自己弟子说完，情绪稍微缓和之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许秋脑袋，回答道。
“玄明，顺应天道乃生灵本性，我不可能违逆自己，借来的这七百年，我已经很知足了，有你这样了不起的弟子。”
在仙剑峰以往七百年中，道天天尊对许秋亦师亦父，夸赞是比较少的，更别说像这一句这种最直接的感情表达了。
在九州几乎没哭过的许大剑仙，顿时感觉眼眶有些发涩，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波涛汹涌，连忙道。
“老头，我很强的，比天道还强，不过只是诸天天地规则而已，我完全可以···”
“哎，”道天天尊摇了摇头，伸手把许秋的发髻拍得稀烂，打断道：“如果我不回归天道，那么诸天就会因为天道有缺而溃散，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是，我知道。”
许秋叹了口气，最后语气微弱的答道。
“刺啦。”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下一刻，苍白空间的一角突然破碎出一道狭长裂口，露出的居然不是远古战场，而是漫无边际的虚空天外天。
拖得太久，诸天已经开始溃散了，似乎是在催促着道天天尊赶紧离去。
许秋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还是保持着笑意的师父。
那张一路带着他修行的脸上有些苍老，但更多的，是欣慰。
快点动手吧，还有，有缘再见。
道天天尊没有说话，但许秋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些话语，于是迟疑着松开手，任由自己的本命飞剑融入自己体内。
一时间，华光附体。
可许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感受咽喉中卡着什么不上不下，最后闷闷道：“师父。”
“刺啦。”
又是一道虚空裂缝裂开来，道天天尊的躯体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他收回手，藏起自己的不舍，“嗯？”
许秋又没话了，连用袖子擦擦眼睛都懒得，只想多看看这个一路培养自己长大的老头。
“融合得很顺利嘛，不愧是我徒弟，”道天天尊转过身，刚好面对一条犹如大门一般的虚空裂缝，“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咯。”
许秋咬紧牙关，僵硬的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你就是仙剑峰的峰主了，记得老实点，别一天天老是给宗门惹麻烦，你知道我一年能收到多少长老的投诉么？”
“还有小清秋，她和你一样，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弟子···只是可惜，没时间照顾她什么，这些就只能让你这个当师兄的代师授业了。”
“如今你的修行我已经指点不上什么了，但要记得学而时习，再强大的剑仙，不练剑的话也会荒废的，但也别太累了，和小清秋一样就好。”
道天天尊自言自语了一大堆，突然扭过头来，笑眯着眼，“知道怎么对付真神么？”
这一句似乎包含了极大的隐秘，让道天天尊消耗极大，本来就变得透明的身躯瞬间稀薄起来，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
许秋大概有猜测，但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道天天尊眼中的不舍才流转出来，轻声道：“不妨想想，我为什么会选择你，还有，保护好小清秋。”
许秋低眉不语，只是点头。
道天天尊眼中的深邃灵韵已经消失殆尽，他转过头，背着身挥手道：“玄明，保重。”
“呼呼呼————”
虚空罡风席卷而过，将苍白空间吹得支离破碎，预示着一切的结束。
在道天天尊身形只剩一个轮廓，完全消散回归天道的前一刻，他突然身形一顿，无声大笑起来，眼角挤出一抹泪花。
只因他听到了身后许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响起“砰砰砰”三声沉重的闷响。
这是许秋欠了七百年的磕头礼。
还有一句沉痛哽咽。
“玄明谨遵师命，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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