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青绿太监点头肯定，语气和神态都极其真诚，陈公公仍然有些不相信。
原因很简单：汴州那地方，他听宫内宫外的的人提起过，也从书里画里说过，但就是没有亲身去过，连途径也未曾有过。
既无亲戚好友，也无同僚仇人之类的交情淡寡之人在汴州，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写信？况且还是个急递？
应该是想送进司礼监，然后脑袋一时糊涂写错，因此给送到了海州。
内心带着这一揣测，陈公公边继续品茶边昂昂下巴，语气惬意询问道：“封面签得是谁的名字？盖得又是什么印啊？”
“回干爹，上面签得是汴州知府和大人、汴州通判刘大人以及锦衣卫赵大人的名字，盖得是汴州衙门的官印。”青绿太监趁其沉思，喘匀了气息，从容回答道。
“知府和大人？通判……”陈公公端着茶杯送到嘴边的动作微微停滞，皱起眉头默声嘀咕。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坐直身体，正色问：“锦衣卫赵大人是哪个赵大人？是不是北镇抚司，管昭狱的指挥佥事赵牧之赵大人？”
“干爹您真是料事如神，正是赵牧之大人！”青绿太监面露惊讶拍起马屁。
没成想得到肯定回答后陈公公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这，这！我说那只铁公鸡怎么会特地设宴请吃饭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咱家呢！唉，千防万防还是棋差一招！”
“把信拿出来给咱家看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招招手无奈道。
“是。”青绿太监从怀里取出蜡封完整的急递，双手捧到陈公公面前。
接过去，陈公公瞧了几眼封面，确是落着和知府、刘通判以及赵牧之三个名字，所盖朱红正是汴州衙门官印，中间八个大字：司礼监陈公公亲启。
刚才青绿太监所言，属实。
见此情景他也不犹豫，干脆利落拆开仔细浏览。仅仅一遍未读完，眉头已然深深皱紧，“这个赵大人怎么回事啊？为何如此不识规矩，想求援不给干爹去信，反而给我去信？”
放下茶杯以及信件，陈公公用指尖轻轻敲打椅子扶手，疑惑无比。按通常来说，锦衣卫跟东西两厂虽然关系密切，但如果想合作的话，仍旧要跟各自长官提早打过招呼，绝不可能莽莽撞撞绕过上头直接沟通。
自己是东厂提督太监没错，但只是名义上，办起事来还得干爹冯公公点头，赵大人不应该不懂才是呀。
左思右想他的确琢磨不出缘由，自然只能沉默，无法回答。
可是急递都送到自己面前了，按下不回答也当做没看过？不不不，绝对不能这样，陆大人哪里无法交代；派人过去？也不太好，自己干爹冯公公那儿……
左右都是个为难呀！
正斟酌着，陈公公突然抬头看向进来送信的那个青绿太监，计上心来：“你是何职位啊？”
“干爹您忘记了？小明子我是您两年前亲自提拔的海运衙门副管啊。”青绿太监小明子轻声回话。
“这样啊！”陈公公先是尴尬一愣，紧接着面露喜笑将信折叠好，又招手站在吩咐左右的小太监，“笔墨伺候，把咱家的印信取出来。”
“干爹，官印还是？”小太监问。
“用私印。”
说完陈公公起身收到书案，接过小太监递来、润好的笔，稍稍思考后蘸墨落笔，唰唰写写，很快一封信新鲜出炉。
轻轻吹干墨迹折叠，跟先前收到的信件一起放入信封，落下自己名字、盖印之后叫来小明子。
慎重吩咐道：“小明子你带上信，立即动身日夜兼程前往京城，亲自交到司礼监掌印冯公公手里，记住，必须是冯公公！听明白了吗？”
“儿子谨记于心，不见到冯公公，信绝对不掏出来！”小明子见其表情里满满都是严肃、认真，也不敢大意，急忙点头应下。
“嗯好，现在就去吧。抵达京城见到冯公公之后，问什么就回什么，半句假话都不能有！其余的，都在信里了，你不需要担心。”陈公公仍旧不放心，再三叮嘱。
“儿子明白了。”小明子接过信，丝毫不敢耽搁时间，转身立即往外面跑去。
而陈公公则静静等待脚步消失，这才招手叫来小太监，“去，把郑掌班和徐掌班叫过来。”
“是。”
小太监来去匆匆，片刻便带着两个头戴黑纱帽、身穿嫣红官袍、腰跨利刃、脚踩兽纹长靴，目光森寒冷冽眼底带有杀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太监走进来。
“干爹，郑掌班和徐掌班来了。”小太监瞧见陈公公双眼微闭，立马轻步走上前小声提醒。
“属下拜见提督。”二人拱手行礼。
陈公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坐，都坐。”
随即开门见山说：“叫你们俩来是因为最近有点事情，咱家思来想去，也就你俩合适，所以想让你们走一趟。”
“何事？提督您直说就是。”郑掌班转过头，嘴角上翘扯出抹淡淡微笑，恭敬开口回应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赵大人目前在汴州赈灾，遇到了点不顺心，求到了咱家这儿。”陈公公打个哈哈，接着把汴州送来急递之事讲述一遍，再把信里内容无巨细全复述给二人听。
听完郑掌班跟徐掌班对视一眼，不屑笑道：“原来是几个宵小！提督您且放心，我俩带点人走一趟汴州，必定替您、替赵大人了却此事。”
“好！哈哈哈哈！”陈公公边放声大笑边拍手称赞，“郑掌班和徐掌班不愧是东厂中坚！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俩带人去办，事情结束后直接返回京城就是，咱家静候佳音。”
郑掌班也不废话，点点头后站起身就想往外面走，而徐掌班则立即拉住了他，转头轻声委婉提醒：“提督，咱们是不是应该给冯公公去封信讲明情况，毕竟赵大人是锦衣卫的人……”
“哦，无需担心。咱家已经写了信送往京城，日夜兼程之下，相信不需要多久便能抵达，你们俩安心去就是。”陈公公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沉声说。
徐掌班刚想说话，却被郑掌班抢先一步，“好好，我俩即刻启程，以免耽误赵大人的事。”
“去吧，多带点人，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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