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启悄悄斜了斜身子，凑近一旁的徐慧真，低声询问道：“慧真姐，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这事不好说，不过我倒是想试试。”
徐慧真没有像其他私营业主那般抵触，她早就听闻了其他行业开展公私合营的情况，潜意识觉得这股趋势不可阻挡，与其被动等着，不如主动尝试。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还不想让旁人知道。
不过高明启与她关系不一般，并且没什么利益关系，这才告诉了他。
临了她又嘱咐了一句，“别和你师父说。”
牛爷平日里就喜欢喝酒，说不准知道以后，趁着酒劲就吐了出来。
高明启点头应下，不过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就算牛爷知道了，也轻易不会说出来。
牛爷在这方面还是比较靠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门儿清。
主席台前，街道干部不厌其烦地宣讲着关于公私合营的政策，下面这些人却各怀心思。
有些人确实想要了解，便听得极为认真。但更多的是连听也不好好听的，单纯就是支应公事。
当动员会结束以后，会场的人呼啦一下就散光了。
高明启随着拥挤的人流离开，耳边不时传来旁人对于这次动员会的评论。
“这不是瞎耽误工夫么，谁愿意合营谁就去，反正我是不干。”
“这能由得了你，真要是搞起来，估计谁也阻挡不了。”
“怎么着，难不成还能强迫我做么。”
“不好说啊，就算不强迫你，但是等其他人合营了，剩下不配合的人，也不知道会有啥事。”
这番话一出，旁边的人都沉默了，这才是最担心的事情。
高明启在外面找到自行车，骑上车子就往牛爷家的方向驶去，牛爷还在家里等着他回信。
等高明启到了，发现牛莉夫妻俩，还有牛犇都在。
“四哥，你咋回来了？”
“我妈刚才去学校找我了，说家里有事。”
几人一同进了屋子，牛爷让高明启把今天大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明启照本宣科地讲了讲这次公私合营的政策，并没有添加自己的意见倾向。
“三儿，我前儿个听你说过，你们院里那些工人上班的工厂，刚做完公私合营。”
“是师父，刚发生没几天的事。事先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事，等他们到了厂子里，就突然通知轧钢厂合营完成。”
“动作真快呀，听说那可是上万人的大厂子。”
牛爷不禁感叹道，整个北平城里，到处都在推动公私合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朋友提起这件事。
这次终于轮到了他们这里，所以牛爷将两个孩子叫了回来。
“莉子，牛犇，刚才三儿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这事得早做打算。”
“嗐。我还以为是啥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家里的生意我不管，等以后上班了我顾着自己就行，您二老挣的钱也够养老了吧。”
牛犇一拍大腿，指着屋子里的东西，“只要您以后不买那么多老家具，后半辈子不愁了。”
他妈在一旁拍了儿子一巴掌，笑着骂道，“你个混小子，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哼！要是没你妈平常给你的零花钱，你上哪买古董去，净说风凉话。”
“这话不对呀，爸。我买古董可真没花多少钱，那都是我凭眼力捡的漏儿。”
眼看着话题越聊越远，牛爷直接抬手按下了牛犇的话。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我要是把店交给你姐，你不会有意见吧。”
看牛爷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不等几人回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很早以前就想过这件事情了，牛犇的心思从来都不在木器上面，现在店里的生意基本上都是牛莉夫妇两人维持着。
随着林国斌手艺与日俱增，基本上都用不到牛爷参与生产经营，牛爷早就想卸下这副担子。
“老大，你这些年干得不错，以后鸿兴号就靠给你们了。”
“前些日子龙顺成的王掌柜来找过我，上面已经有想法对那边的木器桌椅铺进行改造，具体怎么做我不清楚，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自己做决定。”
“听刚才三儿的说法，上面的政策准备把产业换成股息，这也是不错的路子，起码你们能落一笔钱。至于说牛犇，就不掺和木器店的事了，等我跟你妈老了，这座宅子就交给你。”
牛爷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把家里大小事情分了一遍，弄得牛莉和牛犇猛地红了眼睛。
“爸，你怎么了？”
俩孩子一齐走上前，跪在他面前，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哎，你们这是干嘛！你老子我身体好着呢，就这么着急了吗？”
牛爷调笑的一句话，立刻让众人噗嗤笑了出来。
牛犇站了起来，“还不是您老说的话，感觉就跟有啥事一样。”
“行啦， 没啥事了，你赶紧回去上学吧，心里别怪我把木器店给了你姐。”
“不能够，那是我亲姐姐，您就是把房子都给了我姐，我也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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