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鹿龙之介站在南云忠一面前，原本流畅的话语竟变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跟随南云忠一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损，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冰冷的数字汇报给这位舰队司令长官。
南云忠一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草鹿君，是战损报告出来了吧。”
草鹿龙之介猛地抬头，对上南云忠一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吧。”南云忠一的声音依旧平静，可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草鹿龙之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翻开文件夹，一字一句地念道：“报告长官，各战队战损统计完毕。第1航空战队损失52架，第2航空战队损失47架，第5航空战队损失46架，仅第4航空战队损失较轻，为3架。此次出击，我舰队共损失各型战机148架，占出击总数345架的百分之四十二。”
话音落下的瞬间，指挥部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南云忠一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平静瞬间崩塌。他显然也被这个数字狠狠震惊，愣了足足十几秒，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愈发漆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夜空。
“八嘎！”一声暴怒的嘶吼打破了寂静。南云忠一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指挥刀被他一把抽出，寒光闪过，刀刃狠狠劈向身旁的实木座椅。“咔嚓”一声脆响，坚实的椅腿被硬生生劈断，座椅轰然倒塌，木屑飞溅。
草鹿龙之介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南云忠一的眼睛。他知道，这位司令长官此刻的愤怒，早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百分之四十二的战损，意味着第一航空舰队的战力被直接腰斩，而他们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没能彻底摧毁美军的机场，这哪里是战术胜利，分明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消耗！
南云忠一握着指挥刀的手因愤怒而不停颤抖，刀刃上还挂着木屑。他的目光扫过海图上的瓦胡岛，又落在窗外甲板上那些带着弹痕的战机上，心中的怒火与悔恨交织在一起。情报的严重失误，让他们低估了美军的防空实力；而自己的指挥，是否也存在疏漏？这些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情报部门都是废物！”南云忠一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他们告诉我美军几乎没有防空力量，告诉我我们能轻松拿下瓦胡岛！可结果呢？损失近半的战机，却没能达成既定目标！”
草鹿龙之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这场偷袭，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变数，而如今的惨重损失，注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参谋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低声道：“司令官阁下，各航母舰长已经在外面等候。”
南云忠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将指挥刀狠狠插回刀鞘。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军装，脸上重新恢复了威严，只是眼底的寒意却丝毫未减。“让他们进来。”他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倒要听听，他们对此次战损，有什么说法。”
草鹿龙之介连忙上前，帮着收拾地上的座椅残骸。他知道，怎么向舰队和大本营汇报的会议，即将在这片压抑的氛围中召开，要知道夸大战绩隐瞒损失不只是日本陆军的专利，其实海军也是一样的。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第2航空战队指挥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苍龙号舰长长柳本柳作海军大佐与飞龙号舰长加来止男海军大佐，两人脸上还带着甲板抢修的疲惫。
紧随其后的是第5航空战队指挥官原忠一海军少将，身旁的翔鹤号舰长城岛高次、瑞鹤号舰长横川市平神色凝重，显然也已得知自家战队的惨重损失。
第4航空战队指挥官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的神情稍显轻松，毕竟麾下仅损失3架战机，算是此次出击的“赢家”，他身后的龙骧号舰长加藤唯雄、春日丸号舰长志摩清英亦保持着相对平静的姿态。
最后入场的是第1航空战队的赤城号舰长长谷川喜一与加贺号舰长冈田次作，长谷川喜一刚从失去战机的悲痛中缓过神，眼底仍残留着怒火与无力。
办公室门外，此次出击的航空指挥官友永丈市与松本清、安藤一、山本龙一站成一排，友永脸上的红肿尚未消退，胸前的血迹已干涸成暗褐色，与其他人一样，等候着南云忠一的发落。
众人在指挥部内一溜站定，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司令官阁下！”
“八嘎！一群笨蛋！”南云忠一的怒吼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猛地一拍桌面，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我第一航空舰队何等精锐，竟被你们打成这副模样！百分之四十二的战损，你们对得起帝国的培养吗？对得起司令官阁下的信任吗？”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众人，每一个被他注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出发前，情报部门说美军毫无防备，说我们能轻松摧毁美国人的机场！
结果呢？既定目标没能彻底达成，反而折损了近半战机！你们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精锐’表现？”南云忠一越说越怒，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若不是草鹿君拦着，我真想把你们都拉去军法处置！”
一番狂风暴雨般的大骂持续了近十分钟，南云忠一才稍稍平复气息，他靠在椅背上，胸口仍剧烈起伏。指挥部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南云忠一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现在骂你们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我们该怎么向山本司令官和大本营汇报此次的损失与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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