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的皮鞋叩击着天台边缘的防滑纹，金属护栏在掌心沁出寒意。凌晨两点十七分，霓虹在云层下折射出诡异的紫蓝色光晕，将城市剪影切割成无数发光的玻璃碎片。他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下半支皱巴巴的中南海——这是三天来第三次忘记补货。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快速拨号键2的位置已经被磨得发亮。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像某种倒计时，徐麟数到第七声时，听筒里终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徐警官，这个时间点..."林深的声音带着刚被惊醒的沙哑，背景里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燕京大学家属区那栋民国小楼的构造瞬间在徐麟眼前浮现：胡桃木书架上泛黄的《楚辞章句》，窗台上永远晾着的靛蓝粗布衬衫，还有书房墙上那幅用朱砂笔重描过的《九歌图》。
"林教授，我需要您的专业帮助。"徐麟对着夜空吐出烟圈，火星明灭间映出他眼下的青黑。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三秒，将九张现场照片传了过去。这些照片他已经反复看过三十七遍，每个符文的转折弧度都刻进了视网膜。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徐麟能想象林深此刻的模样：老花镜滑到鼻尖，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就像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时那样。当时那个大学生失踪案现场，林深也是用这种沉默持续了两分十四秒，然后突然开口："这是战国楚简里记载的招魂幡纹路。"
"你们在调查什么？"林深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檐角的鸽子。纸张翻动声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铁皮上，"这些符号确实属于古楚巫蛊体系，但..."教授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第三张照片右下角的变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徐麟将烟灰弹进锈迹斑斑的灭火器箱："连环纵火案的第五现场，受害者是个独居老人。消防队员在废墟里找到这个。"他的指甲划过手机屏幕，"还有，所有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被篡改过。"
天台铁门突然被撞开，带着执勤的小王气喘吁吁地冲出来："徐队，法医那边..."年轻人的目光扫过徐麟手中的烟蒂，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稍等。"徐麟捂住话筒，跟着小王走向应急通道。楼道声控灯次第亮起，在两人身后投下重叠的影子。当小王掀开警戒线时，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腥甜扑面而来。
解剖台前的无影灯将尸体照得惨白。老陈摘下手套，指节敲了敲金属台："死者肝脏出现纤维化，但这不是重点。"他转动尸体头部，后颈处有三个排列成三角的针孔状伤痕，"更奇怪的是这个。"
徐麟凑近观察，发现伤口周围泛着极淡的青紫色光晕。这种颜色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在松花江畔看到的极光，同样捉摸不定，同样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冷冽。
"毒物检测结果出来了。"老陈递过报告，"血液里有东莨菪碱和朱砂成分，还有..."法医推了推眼镜，"某种无法识别的生物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深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徐麟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接听的瞬间，教授压抑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徐警官，那些符文被篡改过！原图是祭祀用的镇魂咒，现在却变成了..."林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变成了召唤夜游神的引子。"
徐麟的后背撞上防火栓，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脊椎蔓延。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涌现：被剖开胸腔的受害者心脏位置，同样刻着类似的发光纹路。当时林深曾说："这些符号在试图沟通某种超越生死的力量。"
"教授，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徐麟摸出钢笔在掌心记录，"包括夜游神的历史原型，以及篡改符文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停顿片刻，"还有，三年前的悬案..."
"明天早上九点，带所有案卷来我的研究室。"林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另外，准备好你的配枪。"电话挂断前，徐麟听到教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愿东皇太一保佑我们。"
回到天台时，烟头已经积成小小的坟茔。徐麟打开手机相册，将最新的尸体照片与符文对比。在某个角度下，伤口周围的青紫色光晕竟与符文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振。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渐去渐远。徐麟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关不上了。"老人枯瘦的手指在氧气面罩上划出雾气，"记住，我们徐家的血脉..."
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组发来最新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本该空无一人的纵火现场，有个模糊的黑影正在往墙上涂抹某种液体。徐麟放大图像，发现那是用鲜血绘制的符文——与林深所说的夜游神召唤阵完全吻合。
他抬头望向夜空，银河被城市光污染冲刷得支离破碎。忽然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手背上，是早春的第一场雨。徐麟收起手机，转身走向电梯，皮鞋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解剖室的无影灯还亮着，老陈正在给尸体做二次检验。徐麟透过观察窗，看到尸体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这个异常动作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案子，同样在凌晨时分，同样有具尸体在解剖台上出现了不符合生理规律的活动。
"老陈，有没有可能..."徐麟的话还没说完，整栋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徐麟听到老陈惊恐的叫声："尸体...尸体的眼睛在发光！"
当应急灯亮起时，徐麟看到老陈瘫坐在墙角，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在尸体原本的位置，用鲜血写着一行古楚文字："子时三刻，天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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