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名茗没有时间哭。
幸好已进初冬，不然就凭满城的尸体，下一步就该瘟疫横行。
正因初冬，奚名茗很着急。
粮食紧吧紧吧，熬过开春没问题，关键是寒冷。
云内县地处塞北高原，封冻期从现在11月一直持续到来年4月，气温能低至零下一二十度。
不赶紧想办法，是要大量死人的。
奚名茗招呼方姨，再叫过几位眼熟的难民如熊兵、高二、王叁、张树、郝运等人，分组负责。
一半人手加紧清理县城，收捡尸骸；另一半整理废墟，尽量扒拉可用物资。
云内县城已然是座空城。
【还好抢了梁师都准备举旗造反的积累，不然这些人哪怕我能带回来，也擎等着饿死。】
系统埋怨：【所以啊，就不该把抢劫犯直接送人，留着赚赎金不香吗？】
【蛋蛋，你是有多不待见李靖呐？】
系统大名蘑菇弹，小名蘑菇蛋，昵称蛋蛋。
【那能怪我吗？说好的把抢劫犯送回善阳县就过来帮忙练兵，人呢？这是送犯人去东都，给皇帝献俘去了吗？】
宿主还带着一群难民呢，赶回云内县多耽误时间？
李靖呢？就拖十几名主嫌犯离开。
就这，宿主带领大部队收拾整顿过后，现在重建工作已忙活大半个月，李靖人影都没见。
善阳县和云内县中间只隔一个山阴县，李靖肯定带着宿主的功劳跑路了。
系统阴暗猜测。
.
人经不起念叨。
云内县因奚名茗的安排，每个人忙得没空悲痛。人有事忙活，更容易熬过去。
在这种氛围下，李靖快马加鞭返回云内县。
熊兵和王叁正组织人马在县城到处撒生石灰，这是宗主亲自带队挖回来的呢。
他们不懂为什么要撒这玩意，可宗主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
宗主总不会害他们。
没有宗主，他们不止得死在异乡，还无人收尸。哪像现在，宗主耗费了多少粮食养他们这群无用之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熊兵王叁齐齐回首，只见李靖在马上俯身发问。
搁以前，遇到郡丞这样的大官问话，他们一定不自觉跪在路边，眼皮都不敢往上抬。
经历过战乱，官员不官员，熊兵也许还心存敬畏与惧怕，王叁可不管。
他将头转了回去，不慌不忙继续手里的活计，无意识学起奚名茗惯常的表情平静回答：“做宗主分下来的活。”
李靖笑笑，也不介意。
“宗主在何处？”
宗主好像还挺待见这人，没有对他不耐烦。
王叁很干脆：“宗主去了城外，你自己去找。”
李靖谢过二人，利落调转马头，奔向城外。
等李靖找到奚名茗，发现对方竟在……玩泥巴？
李靖跃身下马，直言请教：“宗主这是做什么？”
奚名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说话没有太多情绪，“找合适的泥土盘炕。眼瞅天气越来越冷，难民衣衫单薄，单靠他们自己，熬不过去的。”
人一旦遭受的冲击多了，外在情绪就会越来越少。沉甸甸积压在心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
李靖不知道什么是“盘炕”，按宗主的意思，总归是帮助人取暖的工具。
李靖只觉得他完全看不懂奚名茗。
这位新冒头的武学天人，以西域传来的零星消息判断，整个中原武林无不侧目观望。鹰扬派梁师都可不是无名之辈，相反，他绝对算得上超一流高手。
这样的梁师都，外加他把兄弟二人，扛不住少年宗主一招！
这要不是李靖就在马邑郡内，他也很难相信。
.
始毕可汗来犯，南下最大阻力之一便是马邑郡。
始毕可汗派遣几万骑兵攻马邑，时郡内兵力不足三千，太守王仁恭选拔如李靖、刘武周等精锐迎击，不只击溃突厥骑兵，杀敌几千，还斩首了领兵之人。
突厥攻打定襄、计划抄杨广后路围困雁门，依然是王仁恭率兵袭击，斩首千余人，还缴获不少突厥牲畜物资。
始毕可汗数十万士兵南下，王仁恭自然无力阻挡战争大势，可这不妨碍他得到杨广赏赐。
备受李靖尊敬的郡太守王仁恭，在杨广返回东都后像是变了个人。
李靖想起他带梁师都等人返回，太守首先想的不是如何明正典刑，而是人质在手，图谋和朔方豪族换好处！
那一刻李靖无比庆幸，这些人被宗主废了武功。
李靖不能理解，英明神武的太守如何在极短的时间性情大变。
如果奚名茗在此，她估计能给李靖答案。
“还能为什么？对杨广绝望了呗。”
“杨广前脚经历雁门之围，才返回东都。先是不兑现承诺，失信雁门之战誓死效忠的军民；紧接着便是下诏重造龙舟。”
史料记载：“大业十一年十月，炀帝还东都，诏江都重造龙舟，共数千艘，制度大于旧者。”
皇帝尚且如此，王仁恭选择彻底摆烂。他年龄大了要享受，他不想再管民生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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