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定定看着琼音离开的方向。
高大的身影莫名显露出几分萧索。
琼音和他说了那些绝情的话，他确实听了心灰意冷。
也想过不如就算了吧。
音音不愿意，他怎么舍得让她不如愿。
在家中枯坐了许久，他还是追了出来。
他还想要再争取一下。
他不相信，音音能这么轻易地舍弃他。
可他去了姜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姜家二老在嘀咕琼音怎么还没回来。
于是他蹲在角落里等。
等到脚和腿都失去知觉，他也没等来想见的人。
他抬头顶着刺眼的阳光看了看日头。
已经这个时间点了，琼音即便是从他家出来后又拐弯去找别人玩现在也该回来了。
顾青山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心脏急促地跳起来，他忍着好像在被针扎一样的腿脚站起来，跑着去找遍了琼音爱去的地方。
直到看见琼音披上许知青的衣裳。
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顾青山剧烈地喘息。
他红着眼盯着琼音湿透的衣服，眼里似乎要滴下血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要冲过去把许绍君推开，走过去把音音护在怀里的。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怎么配。
他迟了一步。
看见琼音狼狈模样的那一瞬间，顾青山被巨大的恐惧裹挟住。
他颤抖到不能呼吸。
他几乎不敢想象，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的时候，音音都经历了什么。
她是不是在挣扎着呼救，是不是忍受着生命被河水一点点吞噬的绝望和痛苦。
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许知青救了音音。
是许知青。
紧攥的拳头无力垂落。
他曾以为他或许给不了琼音大富大贵，但最起码他会用生命去爱她。
可连这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他不过在为他的无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自始至终是他在自我感动。
而在音音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怎么还能有勇气再出现在琼音面前。
顾青山躲在树后。
他看着赵婶子走过去带着琼音离开，许知青站了一会儿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才开始有动作。
他远远坠在她们身后。
琼音每弯下腰咳一声，他的眼就更红一分。
这已经是进村后最后一课粗大的树了，他再跟，就会被人发现。
顾青山停在树的后面。
目送着琼音走远，便听到村里人的闲聊。
“倒是姜家，过得是越来越好了。就以姜家老两口那性子，能舍得闺女跟着顾家小子去吃苦？”
“和顾家小子比，许知青倒是还不错……”
字字如刀，剜在他的心上。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他一直不肯认清。
他仗着音音的对他的在意，对这些差距视而不见。
可如今音音已经幡然醒悟，他还有什么理由纠缠不清。
顾青山抬头看看大树，又看看脚下的树荫。
他这辈子，都只能是站在阴影下的人。
而音音，是被阳光偏爱的人。
他又看了眼姜家的方向，决然转身。
……
……
“你要不出去找找？这大半天了咋还不回来？都到饭点儿了。”
“就算是找青山把话说清楚，这会儿也该说完了。音音那性子软，别是自己躲起来自己哭去了。”
“不行，我不放心。咱要不还是看看去吧？”
姜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忍不住来回念叨。
姜爸搁下手里的刨刀，脱下罩衣，拍拍身上的碎屑站起来。
“你别去了。我去瞅瞅去。”
“也行。”
他推开大门，就看到落汤鸡般的琼音。
姜爸瞬间瞪大了眼。
“音音！”
“咋了咋了？”姜妈刚拿着洗好的菜踏上厨房的门槛就被他惊得一个踉跄，她顾不上掉落的菜，匆忙扭过身子走过来。
“音音咋了？”
花花被赵婶子放了下来，她拉着赵婶子的手，大声说道。
“音音姐姐掉河里啦！”
姜妈扒拉开姜爸，冲到琼音面前。
拉过她上下看。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姜妈心疼得不行。
“音音？”
“妈……”琼音刚发出一个音，嗓子就痛得要咳嗽。
姜妈连忙给她顺气。
“先进家。我让你爸去喊你李爷爷，让他来给你看看。”
“我这就去这就去。”姜爸脚步飞快地离开。
她拉着琼音进屋，翻出她的衣服递给她。
琼音安抚地对着姜妈笑了笑。
姜妈却被她笑得眼眶越发红。
“还笑，笑啥啊笑。先把衣服换了。”
琼音乖乖照做。
姜妈替她掩上门，才有心思招呼赵婶子。
“秀芹你先坐，我给你倒碗水。”
她倒了碗热水递给赵婶子，又拿出一把琼音买的糖果递给抱着奶奶小腿的花花。
“音音这突然来这么一出给我吓着了，没顾得上你们。秀芹你别见怪。”
“爱英你这是啥话啊。咱两家这关系，你还用这么跟我客气啊。”赵婶子爽朗一笑。
小花花将糖果全都塞进口袋里，只拿出一颗，剥开糖纸，小心地舔去上面的味道，才将整颗糖含进嘴巴里。
又慢慢把糖纸展平折好也放进口袋里。
姜妈摸了摸她的头，坐在一边。
“秀芹咋是你送音音回来的？这丫头不会水，咋掉河里去了？”
赵婶子凑近姜妈小声说：“我在河边碰见的小丫头，我也不知道她咋掉河里去了。幸好没事。等她好了你再细问问。我就看见是许知青把她救上来的。你和姜大哥抽空想着去谢谢人家。”
姜妈有些惊讶。
“许知青？”
音音不是去找顾家小子了，咋能是许知青？
姜妈心里百转千回，可面上没露出半分。
她点点头。
“那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赵婶子看她心里有数，便没再多说。
“行，爱英你也挺忙。我就先家去了。你赶紧去看看孩子吧。”赵婶子拉着花花起身。
姜妈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待客，便没再留她。
“今天多亏你了秀芹。改天我再留你在家吃饭。”
“走了走了。”
赵婶子走得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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