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晓磊耀武扬威的模样，陈硕无法将其平日谨小慎微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当官需要几副面孔，可看到别人也未必就是真面孔。
陈硕摇了摇头，正要走上去，却见老妇人张开手拦住道：“那是我的房子，你们不能住进去。”
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是满头大汗，拉着老妇人解释道：“于老师，按照规定，房屋是赵老师申请居住，现在赵老师去世，住房就要还给学校，你无权继续居住的。”
于老师激动得眼泪直流：“杨校长，那让我怎么办，我就这一个房子，住了十多年了，难道要我去住桥洞下面吗？”
“于老师也是老师，凭什么他先生过世，她就不能住。”
“不仅要住，还要拿到产权，我们为学校干了一辈子，怎么连套破房子的福利也没有吗？”
教师公寓里其他的住户也叫嚣起来，他们现在和于老师是同仇敌忾，因为于老师的下场，就是他们未来的结局。
如果今天于老师被赶走，日后他们也会如此。
另外有些年轻教师也在现场，他们的立场就和老教师们完全不同，因为只有老教师搬出去，他们才能申请名额紧张的教师公寓。
不过年轻人脸皮薄，加上在场不少老教师还教过他们，因此敢上前争辩的也没多少。
只有几个外地来的年轻教师在嚷嚷着按规矩办事。
不远处一名戴着黑框眼镜，一副书卷气的女老师走过来，拉了把张晓磊：“晓磊，别和于老师急，她是我以前班主任，咱们好好谈。”
“怎么好好谈，她现在是占着我们的房子不让，这叫鸠占鹊巢，是违法的。”
张晓磊一个大帽子给于老师扣上，把于老师推了个趔趄，作势就要往前冲。
“你敢打我妈。”
旁边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是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簸箕就往张晓磊身上砸过来。
张晓磊慌忙躲开，对方却不肯罢休，猛地就冲上来，吓得张晓磊丢下老婆慌忙逃窜。
“像什么话！”陈硕面露愠色，上前喝道：“住手。”
“陈书记！”
张晓磊犹如见到救星，急匆匆地往陈硕跑过来，身后于老师的儿子是穷追不舍，指着陈硕道；“滚开，别多管闲事。”
不少老教师的儿女都涌上来，他们还指望着继承父母的教师公寓，所以现在是不留余力地支持于老师儿子。
只要打破规矩，他们就都能保住房子。
也就眨眼的功夫，陈硕就被包围了。
见这阵势，陈硕身旁的苟保伟吓了一跳，连忙大喊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县委陈书记，你们疯了吗，胆敢公然围攻县委领导！”
一听是县委书记，众人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这小伙子也就二十来岁，怎么会是县委书记。
“陈书记，您来了。”
直到杨校长慌忙跑过来，众人才相信陈硕的身份。
不得不说，县委副书记的身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吵嚷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下来。
刚才指着陈硕骂的于老师儿子急得是面红耳赤，他在供电局上班，是事业编，如果县委书记要整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干笑道：“陈……陈书记，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是您。”
“是别人就能随便骂？”陈硕瞪了眼对方，对人群道：“你们都是人民教师，在公寓楼下吵吵嚷嚷，被一中的孩子们看见，我们卢远县教育行业的名声可就扫地了。”
不少教师都羞愧地低下头，但也有人低声嘀咕着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杨校长额头上直冒冷汗，慌忙道：“陈书记，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规矩是规矩，但处理方式的确存在问题。”
陈硕瞥了眼惶恐不安的杨校长，对人群道：“有住房的老教师，以及申请住房的新教师，两边各派一位代表，跟我去学校会议室谈。”
说完，陈硕转身就往学校走。
杨校长连忙跟上来，苦涩道：“陈书记，我也不是故意麻烦你，是因为张秘书非得今天搬家，我也拦不住，所以……”
“行了，你不用说了。”陈硕打断杨校长的话，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张晓磊躲在后面不敢过来。
刚才陈硕被围住的时候，苟主任、杨校长都连忙上前护住，唯独张晓磊跑得最快，这让陈硕彻底对此人失望。
到了县一中会议室，新老教师都派出了代表，一边是于老师，另一边正好是张晓磊的爱人林凤。
林凤有些垂头丧气，进门就向于老师道歉，然后对杨校长道：“杨校长，这公寓我不要了，就让于老师继续住吧。我和晓磊省着点，多攒几年还是能买得起房子的。”
一名公务员，一名教师，张晓磊家的条件并不差，攒攒的确能换房。
于老师拉住林凤的手道：“小凤，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就是你那爱人真是气人，他就不配娶你。”
“于老师别瞎说，他很爱我的。”林凤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行了，你们咋自己聊起来了。”杨校长打断两人的交谈，然后向陈硕做了汇报。
简单来说，就是教师公寓引发的争端。
按照规定，老师申请一中的教师公寓之后，可以无限期居住，直至退休或去世，就要把房子还给学校。
可住了十多年的房子，突然就没了，教师及家人都不愿意。
对此，新教师们就不乐意了，他们年轻没钱买房，大多数都租房，或者住在父母家，对教师公寓是念念不忘。
于是，有房、没房两个群体，就产生了冲突。
陈硕听完后，看向头发花白的于老师：“于老师，你爱人应该早就退休了吧？”
“是的。”于老师点了点头。
陈硕道：“既然如此，教师公寓早就应该还给学校，可你们还继续住了那么多年，这不是占学校的便宜吗？教师公寓免费给你们住，是教师福利，但你们不能因此就想着占为己有啊。”
闻言，杨校长、苟主任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陈书记当然是为自己的秘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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