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修缮好了，蔡捕头领着众人往城门方向回去。
“今天都没下雨，这水灾该过去了吧？”
“谁知道呢，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说不定明天又开始下大雨了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南栀看着陆续回去的众人，心里忽然想出了个办法。
这几日附近乡县陆续有人前来逃难，老弱妇孺一律送进百岁堂安置，成年健康男子则被留在城门外，现在已经有将近两百人了。
因为今天没有下雨，天气也变得有些暖和。临近傍晚时分，所有人惬意地或躺或坐在草丛里，好不惬意。
所有人都觉得天灾已经过去，他们很快就能和家人团聚一起回家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侯府少夫人来给我们送肉吃了，油汪汪的带膘猪肉，去晚了可就没了。”
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原本惬意的人群都像是一阵风似的蜂拥而去。
红烧肉烧得浓油赤酱，每个人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就在这一口肉中荡然无存。
吃饱了众人瘫在油布底下，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南栀向身后的殷大殷二使了个眼色，两兄弟离开后，她忽然指着东边的山大喊一声，“那山上有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朝山上看过去。
只见径山寺的那头骡子优哉游哉地穿行在树丛中，身上好像还坐着个穿白衣服的人。
“那不是径山寺的神骡吗，坐在它身上的…看着好像是空静大师！”
闻言，几个胆子小的捕快慌了神，他们当初差点扒了空静大师的坟。
别是空静大师回来报复他们了吧？
蔡捕头倒还是镇定，抽出腰间长刀一副要冲上山看个究竟的凶狠模样，谁知还没走出去几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身上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几个捕快随即也发现全身无力，一个接着一个倒地。
所有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又见那骡子驮着人从山上下来，夜里昏暗，所有人看不清楚那人到底什么模样，只是他穿在身上的白衣服在昏暗的夜里发出白光。
“那是先帝赐给空静大师的月白素影袈裟！”
包括蔡捕头在内的几人这下彻底慌了，完了，这老秃驴不对、空静大师真来索命了。
骡子驮着人没有再走近，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看见骡子撒开前面两个蹄子，竟然发出烈马一般的嘶鸣声，众人心一凛，随即又听见仿佛空旷山谷中传来的梵音。
“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当知是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
“净业障分的《金刚经》？”
骡子驮着“空静大师”正要离去，南栀忽然扬声问道：“空静大师，此为合意？”
素白的袈裟在风中摇摆着，只听见有人呢喃道：“天将降大灾，城墙乃人、灵凝结聚集而成，或许可以庇佑你们。”
话音刚落，所有人竟然眼睁睁看到“空静大师”消失在视野中。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最后还是南栀开口打破了寂静：“方才空静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天将降大灾，莫非这雨灾还没有过去？”
她狐疑地看向身边其他人，佯装惊讶地发现他们都虚弱地倒在地上，“你们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难道你没有浑身无力，头疼得很吗？”木香虚弱地问道，周遭人纷纷附和说自己也是这种状况，根本使不上力气。
在所有人注视下，南栀捏拢十指，行动如常。
约一盏茶功夫后所有人都恢复如常。
“方才那个真的是空静大师吗？可…可他不是死了吗……”
“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可当时是张大人非要我们去挖坟，他应该去找张大人报仇啊！”
“刚才说的什么天灾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闭嘴！”蔡捕头大吼一声，所有人下意识噤声望向他。
蔡捕头神色凝重，他想到方才发生匪夷所思的一切，转身看向南栀：“少夫人，你怎么看这件事？”
听说侯府少夫人是至忠至孝之人，而且方才也只有她没有出现全身无力的毛病。
“既然方才空静大师说有天灾，还提及城墙是人、灵凝结聚集而成，是不是让我们躲到城里的意思呢？”
蔡捕头一挑眉，“少夫人相信方才那鬼…东西是空静大师？”
南栀注意到他双眼锐利，眼底射出探究的光，便知道他现在缓过神来心生怀疑了。
她半垂眼眸，神色淡漠道：“蔡捕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蔡捕头原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太太娘玄乎了。
他转头又看到那些和自己并肩修缮堤坝的人，心中泛起恻隐之心。
“可…这么多人进城要安置在哪里？”
最开始张五六就不同意让灾民进城，南栀不也只是让老弱妇孺进城吗？
“有一个地方既宽敞又不住人，很适合安置这些灾民。”
蔡捕头一下子就想到了，“少夫人说的莫非是庆阳公主的公主府？可…可这于理不合！”
公主府确实宽敞还没有人住，但那可是梁帝赏赐给庆阳公主的府邸，贫民百姓哪里有资格踏进一步。
更何况还有人传庆阳公主死得冤枉，每到半夜公主府里总是传出女人哭泣的声音。
“蔡捕头，这越城除了公主府，还有另一座府邸也空着呢。”
庆阳公主惨死，公主府被望京来的人封了起来。可同样被封的还有季家。
因为害死庆阳公主，季家满门抄斩，其府邸也还空着呢。
“这……”
“人命关天，还请蔡捕头现在立刻去请示张大人。”眼瞅着天色变得昏暗，南栀催促道，“我先带人装沙成袋将城门堵起来。”
蔡捕头心里乱得很，也没有怀疑南栀为什么如此笃定“空静大师”口中的天灾就一定是洪涝。
“好，我这就去！”
蔡捕头带人一走，南栀又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众人。
为了留在城里家人的安全，众人自然不会推脱，立刻忙了起来。
沙袋堆了两层高时，殷大殷二兄弟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骡子扯着破铜锣嗓子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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