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学士没想到会和他六岁的小女儿在书房里说话。
他下衙回到家里，小女儿就像小蝴蝶一样跟在他身边，等他换下官服，洗完手脸，就认真地和他说，有正事和他谈。
小女儿将“正事”两个字咬的很重，好像要强调她说的事真的很正经，很重要，小女儿那软糯的童音加上正经的表情，真的很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玩耍，于是，他提出去书房里谈。
小女儿很认真地点头同意，他差点笑出声，接到了夫人一记嗔怪和警告的视线，卫大学士忍住了。
像和儿子谈正事一样，卫大学士和女儿去了书房，上了茶水，让丫鬟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两个。
卫大学士品了一口茶，“圆圆，有什么正事要和爹说？”
卫圆圆也像模像样品了一口茶，发现她茶杯里是温水，她看了一眼她爹，都觉得她是小孩子——也灭错，她确实是小孩子，连茶水都不能多喝的小孩子。
“爹，四哥不能尚二公主！”
一句话，让卫大学士变了脸色，他放下了茶杯，露出想要发脾气又努力忍住的样子，“谁和你胡说八道！”
“爹，没人和我说，我自己发现的，娘慌了，四哥愿意为了卫家献祭，但是——”卫圆圆绷着脸很认真地看着卫大学士，“四哥不能尚二公主。”
卫大学士和女儿谈完，让婆子将女儿送回院子，看着女儿带着丫鬟蹦蹦跳跳离开的样子，说不清心里是沉重还是轻松。
也许都有。
他记得那个丫鬟，是岳父送给女儿的丫鬟，岳父说那个丫鬟很厉害，有个十来个人也打不过她一个，而且岳父没明说，但是他知道，岳父将一些资源通过那个丫鬟交到了女儿手里。
他又想起了夫人刚怀孕时，被那个游方道士看了出来，还说这一女天生不凡。
大庆王朝的道教很兴盛，和皇族信任道教分不开关系，据说先祖开国时受到过道教的帮助，到了金朝，皇上对道教、道士的信任登峰造极，造成很多，像他这样读书人对道教更加抗拒。
真没将那个游方道士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证明这个女儿确实不凡。
唉，虽然最后女儿也没说为什么不能尚二公主，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就没打算让儿子尚主。
圆圆给他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他更担忧了。
回到正房，卫夫人面带愧意地迎上来，“对不起，我差点给府里惹了祸——”
“夫人，多留意圆圆，让她少操点心！”卫大学士却说了不同的话题。
“圆圆怎么了？”卫夫人立即忘了刚才想说什么，担心地抓住卫大学士问。
“圆圆没事，我只是觉得圆圆太聪明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希望他的女儿快乐就好，不需要那么聪明，不需要为了家族的安危而操心。
“聪明不好吗——”卫夫人说到一半，想起她爹说的关于“聪明”的说法，跟着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最近越来越懂事了，我是真的有些担心！”
“趁着年纪小，让她多去市井、去庄子上跑跑，别总窝在闺房里写字看书，我们家的孩子，即使不认字也没人敢小瞧！”
牵涉到小女儿的事，夫妻俩的想法非常一致，那就是他们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没有缺点不需要学习，只要好好快快活活的就行了。
卫风最近过得很很不好，因为太子的心情和境遇都不好。
从皇上要娶英国公嫡长孙女做皇后的升职下达，就有一股阴云笼罩在太子府上。
以前，大家都觉得皇上对太子并不亲近，但是皇上也没对其他皇子更亲近，太子立储多年，行事为人都无可指摘，即使皇上有什么好恶，也无伤大局。
可是这次，竟然娶了准备嫁给自己儿子的小姐，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给了太子一巴掌。
太子心中的郁卒可想而知，可偏偏不能表现出来，有任何异常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而周围官员的态度发生的变化更让人郁闷，连卫风这些太子身边的属官也跟着难受。
太子下午时找到卫风，告诉他已经查明了，皇上娶常氏是那个龙虎山道士的主意。
“殿下，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那个道士！”卫风心情很郁闷，这么大一件事，竟然是被个牛鼻子老道左右的？！
“父皇很信任那个道士！”朝中有一大半人讨厌那个道士，整天哄着皇上修道炼丹，连后宫 也不回，朝政也耽误了不少，还有一小半人想通过搭上那个道士往上爬，但奇怪的是，那个道士也不理会那些巴结的人，似乎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人士。
太子也是动用了先皇后留下的那最后一点人脉查出来的，皇上本是想赐婚，让道士看了常氏的八字，道士说常氏的命格少见，是兴国兴邦之命，婚配可保江山稳固子孙昌盛，皇上就改了主意，从赐婚给太子变成了自己娶回来。
“太子，我们得做好防备，另外，一定要沉得住气。”
“您已经立了太子，只要不犯错，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卫风想到，史书上多少早早立太子，到死还是太子的人，心情很沉重。
回到卫府，卫风去找了卫大学士，父子俩在书房里长谈了一番，卫风的表情略轻松了一些，回了自己院子。
卫大学士想到女儿和他说的，卫家现在风头太盛，他深受皇上信任且在官员中威望很高，大儿子做了太子属官，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二儿子考了传胪，现在翰林院当差，三儿子正在准备考进士，四儿子也相貌堂堂，读书有成。
盛极必衰。
女儿劝他早点做打算。
卫大学士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惜啊，还是不够果断。
卫大学士盘算着，先将四儿子的事解决，然后，不能将卫家这样明晃晃地树的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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