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径直离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围着穆山河身边转，或许是知道穆山河了解到真相后对她产生的抗拒情绪，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亲近。
而穆山河也没有多问的意思，甚至全程除了一句招呼以外，他都没有说过别的话，现在他甚至不太敢跟灵儿独处。
灵儿非常特别，特别到他回想起所有记忆之后，令他心头的忌惮超过了所有认识的住户！
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清澈的天空，之前的雨天似乎把天地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呼吸时是清冽干净的空气。
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反而是因为灵儿留下的那一句话而忧心忡忡。
……
“二十年了，还记得那一天，也正好是1月1日，那场大火至今依然在眼前。”
“那天的天气跟今天一样晴朗，我们……”
“没错，我们犯下了一辈子最不可饶恕的恶行……”
烟雾缭绕一片红光的小房间里，三爷神色痛苦地朝着供奉的黑色神像自我忏悔。
比噩梦更加可怕的往事在他口中一一道出，如果被不知情的人听到，恐怕会被吓得夺门而逃。
“但是你们也有错啊，要不是你们为了霸占我们的泉水，事情又怎么会演变成后来那样呢？”
其实这种所谓的忏悔，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自求心安，说难听点就是逃避责任。
有些错可以换各种方式弥补，但有些错，又岂是几句轻飘飘的忏悔就能被揭过去？
通体黑色的神像上身赤裸，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不知道是属于哪路仙神。
祂每一个头颅的眉心中央还有一只竖着的天眼，九只眼睛怒目圆瞪，光是一看就煞气扑面，摄人心神。
六只手臂中并没有持有任何法器，只是扭扭曲曲地伸向各个方向，并且手指掐着法印，不知道是意味着什么。
没有常见的神像那种慈悲与祥和，反而充满了狂乱和暴虐。
这个造型，与其说是仙神，还不如说是魔神更加贴切。
除了三爷在这里诚惶诚恐地忏悔着之外，镇子上的其他人相比起来就显得更加压抑了。
原因，皆因为此时正站在楼顶的张一鸣。
“我们只是开始，他们会把所有人一个一个的杀死！”
“他们说血债要血偿，任何人都逃不了的！”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要做出那种事啊！为什么还要连累我们啊！”
“都死吧！都死吧！”
他精神恍惚脸色木然，站在天台的边缘手舞足蹈，身后是老王等一众警察和神情焦急得同样哭出来的张一鸣父母。
他们想要把张一鸣拉回来，但是此时的张一鸣就像是梦游一般，睁开的眼睛没有丝毫聚焦。
楼顶的风很大，吹得他瘦弱的身体就像是随时都会飞走的纸张一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嗓子眼，但没有人敢大声呼喊，他们生怕声音太大直接把张一鸣吓到，要是一不小心失足坠楼的话……
最近小镇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悲怨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小镇，所有人的心头犹如被压着一盘大石，让他们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呜呜呜，一鸣，不要啊……”
张母用力地捂着嘴巴低声哭泣，生怕自己的儿子会从楼顶掉下去。
但看着那瘦弱得像是纸片一样的身体，她既揪心又不敢冲动。
死亡的四人都是张一鸣和向战他们的同班同学，所有人都知道是被什么害的。
所以张母越发的害怕，害怕自己的儿子也会被冤魂索命。
楼下观望的人群同样安静，他们脸色凝重地看着天台边缘的少年，皆是沉默无声。
他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所有人的心也同样揪起，压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息。
而张一鸣的话同样让所有知情的人脸色难看，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敢开口询问，只是跟着静静地看着。
但，长辈们曾经苦口婆心千叮万嘱的告诫，此时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彼此相识的年轻人似乎都心有所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隐约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惊疑。
救援队在下方张开了救生气垫，但没有一个人敢有丝毫放松。
今天的风确实有点大，甚至可以说是强烈得有点古怪，吹得人身体发颤，冷入心脾。
“造孽啊。”
出来采购的穆山河，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息了一句。
只是这一句叹息，并没有包含太多得惋惜和同情。
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来的心思去关心别人的生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年的因，今天的果。
要知道，当年槐安公寓里并不仅仅只有大人，同样有着不少的楼顶那学生一样年纪的少年，甚至还有不少年纪更小，乃至于婴儿。
他们不也同样被大火无情地吞噬了吗？
今日的恶果是上一辈的人种下的因，如今他们的子孙后代被当成复仇对象，任何道理在住户面前都说不通的。
要不是他们现在有着限制，九泉镇早就变成无人的废墟了！
“我，真的能熬到合同到期的那一天吗？”
想起灵儿那句话，穆山河的心情同样的沉重。
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无聊的穆山河就转身离开，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这少年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正巧遇到，想看看这个从张婆婆家里侥幸生还的少年，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现在看来，顶了天也就是把陈年往事捅出来，然后不堪重负而选择终身一跃，结束这注定被诅咒的一生。
但，这又如何？
对穆山河来说，死一个跟死好几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等到限制无效之后，将会死更多人！
想象了一下疯狂的住户们，把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屠戮一空的场面，他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间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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