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淼本想从床上起来，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最后只能狼狈地跌坐在床上。
何涛连忙上前扶住她，无奈地开口：“就是因为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所以才不想告诉你的。”
唐淼淼还是有些发愣，她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指腹上还有着前些年不小心划破留下的疤痕。
这身体，明明是有温度的啊……
怎么就是假的了？
何涛进一步解释：“因为你的每具身体重新接纳你的灵魂的时候，都不会保留以前的记忆，只能想起我们需要你记得的事，你的魂魄也需要被保护，所以郑意才会一直扮演你的好闺蜜，守护着你。”
唐淼淼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这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睁开眸子。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四周，即便眸光落在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身上的时候，还是止不住颤动，唐淼淼也没有逃避。
十三、十四、十五……
正如何涛所说的那样，巨大玻璃容器中的少女每一个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
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何涛没有撒谎。
苏想也没有撒谎，十五年前，她确实很可能救过他们姐弟。
见唐淼淼的状态好了些，何涛稍稍整理了下措辞，这才开口道：
“看你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吧？”
唐淼淼立刻想到了方才做的梦。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紧盯何涛，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梦见和郑意在海边的事，其实这些都不仅仅是梦，都是我真实发生过的记忆对吧？”
“……是。”
何涛没有否认。
她曾经看见的那张和郑意一起在海边的照片的的确确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梦境的最后，郑意才会含泪拥抱着她，哽咽地说，她每次都骗人……
唐淼淼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她抬起不断震颤的眸子，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刚才……你说我是第多少号？”
何涛抿唇，眸光怜悯地望着唐淼淼：“别问了。”
“多少！”
“……十二。”
唐淼淼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狠狠颤抖，痛到呼吸都如同被针扎一般。
十二……十二！
也就是说，她已经遗忘了郑意十一次。
是不是每一次郑意都这样用力地拥着她，心里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要从她口中听见一句肯定。
唐淼淼双手下意识攥紧床单，滚烫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往昔和郑意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翻涌，不断冲击着唐淼淼的情绪。
她想着，郑意是那样在意她。
而每次她都忘记郑意的时候，郑意的心里……该有多疼？
傻姑娘得多难过啊。
更要命的是，郑意明明什么都记得，却要装出和她初相识的模样，将五年的友情重启。
十一次，她重复了整整十一次！
哪怕后来郑意心知肚明，她不可能记得，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询问，一次又一次寻找着那根本不可能的期许。
唐淼淼呼吸都在颤抖，疼到她近乎麻木。
何涛没有开口，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唐淼淼消化这些消息才再次开口：“郑意是鬼煞，只要主人赋予她肉体，她永远都不会老去，可以重复扮演着你的闺蜜。”
“而我不同。我只是普通人，会随着时间而衰老。所以在你第十二次复活的时候，我在你的生命中担任了主治医生的身份。”
“不过从目前你的反应来看，你现在的身体不但没有死亡，反而还找回了以前的记忆。六十年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这可是好事啊。”
何涛不愿意让她继续沉浸在悲伤中，转移了话题：
“现在的你，或许再也不需要继续更换身体了，已经算是彻彻底底地重生了。”
“彻底的重生……”
唐淼淼低声喃喃着，她纠结地咬着下唇，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
原本她还在介怀着郑意和何涛的欺骗，可现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重生了十二次，一次五年的话，郑意在我身边陪伴了六十年，而且还是为了保护我。”
唐淼淼询问地看向何涛，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何涛点头认同。
唐淼淼用力抿唇，双拳下意识攥紧。
她想自己是应该感动的。
毕竟六十年，十二次循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无数次重复的重逢……
唐淼淼感觉自己的脖颈上有些发烫，那是郑意滴落眼泪的位置。
可一想到这两人都是92号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唐淼淼就下意识地抵触。
见唐淼淼脸色不对，何涛连忙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郑意之所以强行闯入剧本，就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哪怕她是被主人安排到你身边的眼线，可对你的关心都是真的！”
“……真的？”
唐淼淼双眸泛着泪花，笑容却很冷：“她恐怕是为了周易川才去的。”
她的心里甚至比何涛还要确定那个答案，但她的大脑在疯狂地叫嚣着！
不是！
不是这样的！
郑意是92号的人，是他们先欺骗了她才对，他们接近她就是另有图谋的。
或许只有这样想，唐淼淼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或许只有这样，唐淼淼才不会觉得自己对郑意充满了亏欠和愧疚！
一想到郑意问过她十二次，“下辈子还会记得我么？”
唐淼淼的心就疼得厉害！
“不是的！”
何涛有些急了，他不想让郑意到死都被唐淼淼误会：“郑意身为鬼煞，需要吸食人肉与精气来维持她的容貌不会发生变化，而且她一直很挑食，只吃负心汉，那个周易川只是她的猎物，真正能够让她以身犯险的人只有你。”
唐淼淼心里再次一咯噔。
她紧抿唇，目光执拗地看着一边，不同何涛对视。
何涛垂下眸子，仿佛泄了气，喃喃着低语：
“我曾经也劝过她，把你开始恢复记忆的事情上报，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但她不愿意。”
唐淼淼一愣。
何涛抬眼对上她困惑的目光，站起身来，在柜子的最深处翻找出一本陈旧的厚厚的笔记，递给了唐淼淼。
“看看吧，等你看完了，一切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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