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南锡元才变了脸色，意识到此事影响到底有多大。
他陡然沉了脸色，可这里是朝堂，他也不能随便就说这事如何处理。
南锡元一甩衣袖：“兹事体大，朕也要再三斟酌，瑞王起来吧，这王爵朕不会削了，官朕也不许你辞。此事容后再议，诸位爱卿，还有旁的事要说的吗？”
方才那位大臣刚张了嘴，南锡元就堵上了他的话。
“若还是刺杀一事，爱卿不必再提了，朕自有定夺。瑞王今日也累了，回府歇着吧。”
又提了一遍。
朝堂上骤然噤了声，无人再敢提这件事情，就连南修瑾也告退回府去了。
这日傍晚，皇城禁军闯开了京城所有官宦人家的大门，就连富商也没有放过。
“奉陛下口谕！所有府宅内，豢养府兵者，不可逾五十人，其余人等全部带走！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街上闹闹哄哄的一片，所有百姓都躲在自己家中看着外面的热闹。
这一场闹剧，瑞王府自然也没有躲过，只不过盘点过人数后，无有一人被带走。
领头的将领有些狐疑：“瑞王府的府兵竟只有三十五人？”
南修瑾气定神闲：“统领怕不是忘了，本王何许人也？府兵不在多，本王府中的府兵，可以以一敌三，护得住我瑞王府平安。”
南修瑾的军功就摆在那，统领也不好再说什么。
损失最为惨重的当属晋王府和太子府，足足抓了一百余人，加上其他府邸的人，粗略算下来，也有个两三百人。
在百姓的眼里，这些人只是被抓走之后重新发配，只有他们这些亲近南锡元的人才知道，这两三百人是回不来了。
是夜，京郊挖了个大坑，将这些人尽数坑杀。
不留声音，也不会留下血迹，更不会留下他们的命。
这些人都有主，今天留了他们一口气，明个他们就能回去通风报信。
皇帝，决不允许这样的风险存在。
南锡元这道手谕下得太快，晋王和太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在他们养的更多人都在京城之外，否则真是一点兵力都留不下来。
晋王被气得直接晕了过去，太子则是没有想到自己也被牵连其中，到底是认了栽。
其余府上，但凡是同瑞王府亲近些的，譬如苏府、宰相府、抚远将军府、宁远侯府，这些人家堪堪躲过一劫，要么一个都没被抓，要么也只被抓了三两个人，损失不大，也不至于闹到人心惶惶的地步。
余下的，苏落影帮不了。
一是没那个精力，说了别人也未必会信；
二来，若是整个京城都得到了风声，难免会引起南锡元怀疑。
此刻的皇宫之中，南锡元仍旧待在书桌前，夜不能寐。
坐在桌前思索良久，南锡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赵宪，你来。”
赵宪赶忙上前，心里揣测着这位皇帝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南锡元问他：“瑞王去西南赈灾，去的路上就被人刺杀了，这事和瑞王府有关，对吧？”
赵宪愣了一瞬，赶忙回话：“自然与瑞王府有关。”
南锡元继续问：“瑞王回来后，瑞王府去晋王府赴宴，结果人被扣下了，是瑞王去把她带出来的，还是和瑞王府有关？”
这下赵宪懵了，摸不清南锡元的意思，只得如实回答：“是，瑞王妃是受害者。”
南锡元大笑起来：“今个还是他瑞王，到大殿上说瑞王府遇刺！这三番两次地提醒朕，朕要是再当看不见，可就辜负了他们夫妇一番心意了。你，去瑞王府，把瑞王妃给朕请来。”
这回赵宪听明白了。
从南修瑾回京开始，这京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和他们瑞王府脱不开关系，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瑞王府的人一个个都脑子被驴踢了，想不开地想要把晋王拉下马，在南锡元面前博取几分同情；
要么就是瑞王府那夫妇俩有些话不好直说，只能以这种方式引起南锡元的注意。
赵宪刚要转身去了，忽地又转了回来。
“陛下，这深更半夜的，把瑞王府单独请进宫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您看瑞王那边？”
南锡元眉头一皱：“他们瑞王府都这个小丫头片子当家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话音刚落，南修瑾又觉得不妥，“算了算了，一并请进宫里来，反正宫里也不缺他这一个人待的地。”
远在宫外的南修瑾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苏落影敏锐地看了过去，一伸手就把住他的脉。
不远处，长杏搜罗了一堆落叶在院里烤红薯吃，一时间香气扑鼻。
早先烤好的一批已经落在了望竹手里，他眼里都是光，盯着长杏目不转睛，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傻笑着抱着红薯啃。
南修瑾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我没病，只是鼻子忽然有些痒，说不定是谁在念着我。”
苏落影颇为认同地点着头：“之前那批妾室，该让她们回家的也让她们回去了，都给了银钱，还有那么四五个还留在府里，说是没有地方去，只能留在王府。说不定就是她们，王爷有空也去瞧瞧她们，给她们点念想活着也好。”
苏落影甚至没有念想的人连活下去都是奢求，那个方静涵不是一般人物，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能感觉到。
张灵安虽然是皇后的侄女，可到底没那么深厚的心思，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剩下的那几个，是真没地方去，都是高官贵人买回来的，早不知道家在何处，从前都是靠着皮肉色相讨生活，如今在瑞王府的日子实在是安稳得叫人舍不得放手。
现在是在瑞王府，至少她还能庇佑着她们，让她们好好活下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⑴
她现在虽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但也还能护得住自己身边的人。
只是她没有看到南修瑾脸上表情那一瞬间的凝滞。
南修瑾有些咬牙切齿：“你倒是不犯妒。”
苏落影勾着嘴角：“多谢王爷夸奖。”
两人正聊着，外头小厮就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陛下召您进宫。”
⑴出自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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