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九瑜的脸，越看，心头那股难以置信的猜测就越汹涌。
“您、您难道是……”徐嬷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呀，是我，是小瑜儿！”
池九瑜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见她仍不敢确认，便主动上前，伸出小手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大手。
掌心传来的真切温热，让徐嬷嬷瞬间红了眼：
“小、小小姐？真的是您！怪不得、怪不得长得跟夫人这般像……”
其实从看到这张与夫人小时候有七分像的脸起，徐嬷嬷对自己心里的猜测，已经信了七八分。
夫人生产后便不让寻常丫鬟近身伺候小小姐，她是夫人的奶娘，知道些旁人不知的隐秘，也隐约察觉小小姐的不同寻常。
离京这些日子，她更亲眼见证夫人卸下重担后的释然与轻快，没有半分痛失爱女应有的模样。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此刻唯有“小小姐安然无恙”才能说得通。
只是“小姐忽然长大”这件事实在太过骇人，她才一时不敢相认。
“嬷嬷~”手心被轻轻晃了晃，徐嬷嬷蓦地回神，对上池九瑜含着担忧的眼眸。
“嬷嬷不哭啊！我好好的，哥哥们也好好的，不用担心。”
在镇国公府时，除了爹娘和哥哥们，就属徐嬷嬷待她最亲，她也早已将这位慈祥的老人当作亲人。
“奴婢、奴婢是太高兴了，”徐嬷嬷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稳下心神，这才想起正事，忙道：
“小小姐，如今府中人员混杂，见过夫人容貌的不少！您这容貌……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怕会凭空惹来猜疑和麻烦，依老奴看，还是先将脸遮一遮更为稳妥。”
说罢，她又慈爱地笑了笑，妥帖补充：“当然，若是小小姐觉得没关系，就只当老奴多嘴就是。”
池九瑜摇了摇头，“我最近确实不好暴露身份，嬷嬷提醒得很对。”
于是再出发时，一大三小的队伍里，一只“蒙面女侠”凭空出世。
四人还未走到主院，二哥和三哥住着的东厢房的院落里就传出了略带不满的声音。
“催催催，这狼烟放得跟玩似的！军粮早就分发完了，还能从哪里找来粮食分给他们？让我说就不该一开始就把粮食全发下去。”
“你可别嚷嚷了，不发下去怎么办？一夜过去大雪封路，还得多亏大将军有先见之明，没听咱们的，一力拍板决定下放粮食，不然整个卢谷关已经十室九空了。”
“谁是说不是？要是没搬来大将军府上，我一家老小估计只能喝清水汤喽。”
“连年干旱，百姓粮食不足，如今才初冬，又突降雪灾，不说粮食，就是取暖的柴火木炭都准备不足，这世道啊！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我看朝廷也早不管咱们了……娘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守得到底是谁的江山？啊！老子的吗？”
池九瑜等人停下脚步，看着几个汉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跟斗败的大狗似的。
“行了，都别抱怨了，将军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们还信不过将军？现在重要的是筹粮吗？是怎么运过去？一个个的瘪犊子，脑子长了跟没有一个样，分不清哪头重？”
池九瑜听出了这个说话的大嗓门，是爹爹文武两名副将之一里，管文的那个——罗叔叔，平常特别能叭叭，一说话嘴上跟抹了毒似的。
“老罗啊！不是我要说丧气话，你瞧瞧这府里，再想想外面，一脚下去人就没了，这怎么运？”
“就算咱们加派人手紧急清理，咱们今天收到多少处狼烟示？三十七处！整整三十七处啊！少说也是出了一两条人命的，等咱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去了……也只能收个尸。”
那人说罢，去往前院的穿堂里忽然沉寂下来，只剩下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半晌后，池九瑜伸手接住一片雪白，“这些雪也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池怀瑾弯腰，凑近妹妹的掌心，“呼”得一口气将雪花吹飞，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以前觉得爹爹是大将军老威风了，现在……”
“现在爹爹也很威风啊！”池九瑜打断三哥的话，眨着大眼睛，狠狠竖起大拇指，“爹爹比诸葛亮还厉害的，是智慧与武力并存的大英雄。”
“不不不！”池怀瑾摇着手指，把妹妹软乎乎的大拇指按回去，一脸认真道：“在三哥眼里，小瑜儿才是最威风的！没有你在背后支撑着爹爹，他顶多……”
“顶多什么？”一声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听起来阴恻恻的。
“顶多算他个雄的……”这就是嘴皮子太利索的坏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秃噜完了。
池怀瑾欲哭无泪。
镇国公仿佛没有察觉小儿子僵硬的身体，一把捏住他的后脖颈，将人提溜着换了个方向。
“臭小子，你说谁熊呢？嗯？皮又痒了是吧？”
池怀瑾像极了忽然被提起后颈皮的小奶猫，瞬间乖乖缩起肩膀，对自家亲爹嘿嘿傻笑：
“爹你说啥呢？你不是雄的还能是雌的啊！别开玩笑了。”
“雌的？玩笑？”镇国公都被整笑了，“我看你才像个玩笑！去把奔雷拳再练一百遍。”
话落，大手一甩，直接将人扔过东厢的院墙消失在眼前，徒留悠长的一声：
“我不——”
“小瑜儿，救我——！”
池九瑜：“……”救不了救不了！我都那么打断你了，眼珠子都快眨出火星来了，你愣是一眼不看啊！
晏寒枫与徐嬷嬷也挺无语，小公子夸小小姐就好好夸，干啥非要踩国公一脚？踩石头上了吧！
“国公爷，我去找小公子。”
晏寒枫朝镇国公施完一礼，赶紧顺着院门溜进东厢，去寻他家忽然叛逆的小公子。
池九瑜被镇国公抱起来，伸手捏捏爹爹硬邦邦的脸，好奇道：
“爹爹你怎么三哥了？”看把她三哥好好的一张甜嘴都逼成啥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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