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渔咀嚼着草根，朝四周望了望：“什么机缘？”
楚天阔直勾勾看向李羡渔，一字一顿郑重道：“你便是我的机缘。”
李羡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护在胸前一脸警惕道：“本少主可是正经人家，没有那走旱道的癖好！”
楚天阔微微愣了愣，嘴角狠狠抽搐，随即幡然悔悟眸光更加黯然了几分，自言自语道：“罪过罪过，原是我‘怒’字没有彻底斩断，为何会有一种想要痛扁这货的冲动？”
“不对，自我十五岁便没有了怒才对，师傅也是很确信的肯定了这一点，缘何如今又有了......”
李羡渔听着眼前这名枯槁男子不停的碎碎念，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呵呵笑道：“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略输文采的北辽天阔嘛！”
当初李羡渔为坐稳“四大天骄”之首的位置，填过一阙惊才艳艳、糟蹋其余三位天骄的好词，如今已在江湖上广为传唱：
江湖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北辽天阔略输文采，书院关山稍逊风骚，越女红妆只识深闺吹玉箫。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眼前这人正是词里那略输文采的北辽蛮子，七杀殿天骄楚天阔。
虽说大周与北辽边境烽火不断，但两朝皇室对江湖中人却尤为优渥，尤其是那些武榜上的成名高手，只要不是入境来刺杀寻衅，边境关卡并无阻挠。
此举倒也不难揣测，左不过是朝廷彰显心胸、邀买人心的手段。想必这楚天阔也是前往京都参加大周公主比武招亲的。
闻言，楚天阔深吸口气，左手握住、压下自己的右手，小声嘀咕：“难道师傅窥测天机有误？这李羡渔究竟是我的机缘还是我命中克星？”
李羡渔瞧着楚天阔脸上虽没有丝毫怒容，但依旧还是靠后退出三丈开外，双手插袖笑道：“楚兄不愧为七杀殿百年难遇的天骄，这七杀决练得已然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本少主一直有个疑问，还要请楚兄不吝赐教。”
楚天阔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呼吸吐纳：“请说。”
李羡渔沉吟道：“你们七杀殿讲究杀七情斩六欲，可人若没了七情六欲，连勾栏都去不得，不就成了那秃......光头和尚了？如此说来，你们七杀殿莫不是一座带发修行的和尚庙？”
楚天阔一捂额头就开始撸青衫袖管，也罢，我这七杀诀从头修炼便是！
等他起身一看，李羡渔早就撒丫子跑得没了影踪。
楚天阔平心静气重新坐在地上，不禁微微摇头，这剑阁李羡渔比自己想象的要无赖许多，也要难对付许多啊。
只是他一直看不透李羡渔究竟是何境界，乖乖，凭自己一品实力都看不透，这李羡渔难道已然踏入了那高不可攀的大宗师境？！
糟糕，“惊”字又破功了！
楚天阔心中暗暗叫苦，长舒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李羡渔躲在一处石碑后，探出脑袋朝楚天阔窥视，不禁暗暗咂舌。这楚天阔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四大天骄，年轻一辈的风流人物，除了呆了点傻了些，竟已然是一品小宗师了。
自己才是五品，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过这呆子来了也好，至少让李羡渔知晓了如今“四大天骄”应有的武道境界，以后再装模作样起来，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李羡渔又瞄了远处盘膝而坐的楚天阔一眼，见他没有要来揍自己的意思，这才双手插袖缓缓穿过大雪坪，朝龟甲别院走去。
自李羡渔回到剑阁，还未见过二哥李初平一面。他倒是去龟甲别院找过李初平两次，但李初平一直未在。
李羡渔记得很清楚，自从母亲封剑禁足三清观、大哥被送往京都为质子，二哥李初平便从未踏出过那座龟甲别院一步。除了每日有专人前往送饭打扫院子，剑阁弟子们一律不得踏足龟甲别院周围百步。
平日里，也就李山河、李澜依和李羡渔去龟甲别院略微坐坐。
李羡渔穿过紫竹林海，轻推柴扉，山石潭水映入眼帘。自小便跟在李初平的屁股后头转悠，摆弄他脸上的龟甲面具，李羡渔耳濡目染，是懂些奇门易理皮毛的。
这些山石潭水落在眼里，自然别有一番峥嵘景象。
竹屋前站着一道掂着食盒的佝偻人影，一袭灰衣略显陈旧，花白乱发披在肩头遮住苍老脸庞，只露出一张凉薄嘴唇。
李羡渔缓步走来，与佝偻老者并肩而立，笑道：“周伯，你来给我二哥送饭了，他吃了么？”
这名老者是龟甲别院的老仆，自李羡渔出生前就在照料李初平的饮食起居。
佝偻老者摇摇头。
李羡渔咂咂嘴心里略感失落，上次的饭食没动，证明李初平不在房里，如今仔细想来，二哥一年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山上，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李羡渔道：“既然我二哥不在，您还在这里看什么呢？”
佝偻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门缝与连廊上飘荡的蛛丝。
龟甲别院除却养了许多乌龟外，还养了几只善于吐丝的跳蛛。这些跳蛛虽然只有米粒大小，却极其善于吐丝捕获飞虫。而李初平便将让这些跳珠在门缝窗棂连廊处结网，用以查验是否有人潜入院内。
李羡渔丹凤眼微眯：“有人来过。”
不知是哪里的暗子，西厂，黑羽营，或是西峰的李一川？
佝偻老者微微点头，转身掂着食盒离开。
李羡渔长叹一声，坐在屋门前的连廊上，抓着一只百年老龟逗弄了一会儿，不禁想起一桩儿时趣事。
约么是六七岁时的光景，李初平在院子里捉笔练小楷，李初平则坐在一旁撅着屁股盯着他脸上的龟甲面具看个不停，看来看去总觉得稀奇。
李初平瞥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也戴一个！”
话音未落，一只乌龟张嘴咬在了李初平的屁股上，怎么也不松口。
李初平疼得嗷嗷叫，手里抓着毛笔围着桌子绕圈跑，屁股上带着那只乌龟。
有剑气自铸剑窟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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