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
盛老太太正提笔写着什么，房妈妈进来回报:“老太太，大娘子和郡公姑爷、大姑娘来给您问安了。”
“华儿又回来了？”盛老太太撂下笔，“我这孙女儿，嫁了跟没嫁一样，就不让我清净几天，快请进来吧。”
房妈妈应声而去。
“母亲安好。”
“祖母安，华儿和官人来看您辣~”
“祖母万安万安万万安！旬日不见，十分想念，祖母可还安好？”
邢泽作怪的大礼参拜，逗得老太太直乐。
“安好！安好！华儿，快瞧瞧你家的郡公官人，放着好好儿的陛下不去拜，偏要给我行甚么礼。”
华兰嬉笑道:“那祖母可要给我家官人加官进爵才是！”
“你祖母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盛老太太笑道，“不过祖母也有自个儿的好东西给你们。”
“是什么呀？”华兰颇为好奇。
盛老太太指了指桌上，正是她刚才在书写的。
华兰顺着看去，竟是玄奘法师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红色的字迹中泛着点点金光，想来是朱砂掺金书就。
朱砂常代己血，金粉谓之尊崇，亲手书写以示诚心。
更重要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随众生心所乐求，一切皆遂。
求长寿得长寿，求富饶得富饶，求官位得官位，求男女得男女。
盛老太太这份心意不可谓不重。
官位和富贵郡公府不缺，缺的是子嗣和延绵，华兰顿时心领神会。
“孙女不孝，竟累祖母如此辛劳。”
没有孩子，惹得全家为她操心，华兰深感愧疚。
“我的傻孙女，你若是不孝，哪个还称得上孝？”盛老太太手心轻拍华兰手背，“我孙女嫁了个好夫婿，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旁人不知有多羡慕！休要说那些傻话，祖母平日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写写字罢了，累不着的。”
盛老太太又叮嘱道:“你带回去，供奉些时日，佛前诵经以后烧掉，必会心想事成。”
华兰亲昵道谢:“谢谢祖母。”
盛老太太点了点华兰的额头:“忒也客气，跟祖母还说什么谢。”
“母亲慈爱，有劳母亲费心了。”王大娘子笑着搭茬，“长者赐不敢辞，华儿切不可辜负，你和郡公和和美美，再添个一儿半女，我和老太太也就安心了。”
“大娘子所言正是。”盛老太太颔首，手牵着华兰，眼睛看着邢泽，“我盼着早些抱外重孙呢。”
“母亲说的极是！”话题正中王大娘子下怀，“你可得给娘……给郡公府争口气……”
巴拉巴拉巴拉~
孩子的话题一开启，便不会轻易结束，邢泽倒也识趣，提出去家塾瞧一瞧，给三个女眷留下了说私密话的空间。
甫近书塾，便闻朗朗书声。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先生教过一遍，盛家几个小家伙摇头晃脑的跟着读。
不论是不是已经倒背如流了，都得以颈部为轴心，以肩部为半径，小脑袋瓜做圆周运动。
还需得拉长声调，要读出感觉，读出韵味，还要读出无穷奥妙来。
当然，这种形式并不是全无作用。
活动脖子的圆周运动刚好可以松快一下长时间端坐的酸痛，几下摇过后，肩颈便会立刻舒服许多，而且有了动作，人就会少些困乏，读书也会精神起来。
韩小老头就是这么说的。
书塾的几个小家伙兴许还没体会到好处，因此也是表现各异。
如长柏、长枫，即便不知其益处，但先生要求了，他们便会跟着做。
二人中间还有个不认识的少年，想来便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了。
邢泽和齐国公谈不上多熟，但他和齐国公同殿为臣，总少不了碰面和寒暄。
齐国公明哲保身，并不愿意牵扯到太子之争。
而且平宁郡主曾经以“复宗祖燕云旧愿”在邕王妃的马球会上给华兰送过贺礼，彼此双方并没有矛盾，所以邢泽对齐衡也没有异议。
人家现在还是一心为科举的，要支持有志青年的成才理想。
三个男孩子都是帅小伙，摇头晃脑也不失君子之风，甚至还摇出了频率。
三个小脑袋瓜步调一致，摇过去晃过来，仿佛在进行什么严肃的仪式，还挺有意思。
再看姑娘们那边，不能说完全复刻，只能说迥然不同。
墨兰觉得这动作女孩做不好看，影响淑女姿态，总是不肯，坐的十分板在读。
如兰觉得蛮有意思，倒是也愿意跟着摇晃，只不过不得其法，摇着摇着就把自己摇晕了，于是罢工。
好在庄学究对姑娘们并不严苛，倒也容得如兰偶尔偷懒。
反倒是最小的明兰天赋异禀，摇的不疾不徐，摇的章法自然，摇的乐在其中。
只邢泽站的这一会，庄学究就看了明兰好几眼。
然后就被邢泽捕捉到欣慰之余一闪而逝的难以言表。
从庄学究的表情中邢泽读出来一句话:
“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怎么就……唉！”
明兰有什么不足？庄学究又为何做出这种表情？
邢泽略知一二。
要说明兰能让庄学究为难的，大概只有那一手随心恣意、自成一体的“书法”了。
邢泽忽然想到明兰用美食贿赂庄学究的画面，那讨价还价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一声轻笑，并不如何喧嚷，却还是被某个开小差的给捕捉到了。
如兰迅速撇过头去，竟看到大姐夫正站在不远处向这里看来，瞬间横扫困乏做回自己。
差点就把手摇起来了！
还好意识到自己在课堂上，只偷偷摸摸向邢泽招手，还做口型喊“大姐夫”。
邢泽注意到了如兰的小动作，笑着伸手虚点她，仿佛再说:
抓到你咯，小心我打小报告！
如兰却不怕，还呲着一口银牙得意示威。
如兰噌的坐直，明兰在后面一惊，注意到如兰的小动作，随着也向外面看去。
“呀！大姐夫！”
唰唰唰！
瞬间几双十几只眼睛一起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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