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接过作业本，先是看到：“你的字写得不错。”
然后安江就被周立写的内容吸引住了。
一会儿之后，安江将惊讶的目光从手中的作业本移到周立的脸上：“行，太行了，善良要有锋芒，的确，善良正该有锋芒。最后这句格局更大，大鹏一日乘风起，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鹏一日乘风起，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周立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祝福伍凛亦上天祝福得非常有水准。
安江拍着胸脯给周立保证：“你放心，快就是明天，慢就是后天，一准见报。”
周立笑眯眯地看着安江：“谢谢安江哥哥。”
安江带着作业本，如获至宝地走了。
安江走得匆忙，李志琼回来的时候还奇怪：“安记者呢？走了？你没说留他吃饭？”
周立看到《青年报》的时候，余偏偏也看到了。
论理余偏偏就在《青年报》的大本营上海，该比远在云翳的安江更先得到消息。
奈何余偏偏平日不看《青年报》，安江却收到了罗秀丽的“线报”，所以安江倒比余偏偏先知道消息。
李刚给余偏偏家里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索性直接带着《青年报》登门。
“你干什么呢，我给你打两个电话都不接？”
余偏偏有电话，是这时候家装的固定电话。
电话装在楼上，余偏偏在楼下料理花圃。
要说完全没听见声也不是，只是觉得洗了手上的泥再冲进房间接电话，电话肯定该挂断了，接了电话真有事也不能把花就这么放着，还得回来继续把花圃料理完，索性决定等花圃料理完给人打回去。
没想到李刚直接就追到家里来了。
李刚追到家里来，余偏偏依旧没有把花放下：“什么事？”
“你看看。”李刚把《青年报》往余偏偏面前一递。
余偏偏没接报纸，而是扬了扬沾着泥的手：“没看见我手上有活了呢？什么事你直接说。”
“伍凛亦，知道吧？”李刚先点了名字。
“知道。”
“周立，记得吗？”
伍凛亦是个不常见的名字，余偏偏能一下子答出来。周立却是个常见的名字，余偏偏没有在第一时间确定，而是反问：“从云翳来参加复赛的那个小姑娘？”
李刚点头：“是她。”
余偏偏也点点头，却不明白了：“他俩怎么扯上关系了？据我所知，伍凛亦可是‘阿拉上海凝’。”
“阿拉上海凝”是上海话，意思我是上海人，但是比较刻意的说法。
李刚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余偏偏听得愣了好几秒，咂舌：“所以这个伍凛亦非逼着人家姑娘买花，姑娘反手让他买了，他当时碍着面子给了钱，回家越想越气，转头就在报纸上指名道姓地骂人？”
“谁说不是呢？”
“伍凛亦年纪不小了，我记得之前他娶现任老婆的时候爆出来，该有七十岁了。”
“没有七十，但也差不多，六十好几了。”
“六十好几，跟个小姑娘过不去。他把这事写出来，不是自己招笑吗？”
李刚赶紧解释：“我刚跟你说的经过是我从只言片语里组织出来的，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写，他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他没详细写事情发生的经过，直接上来就扣了虚无主义和自私自利的帽子。”
余偏偏一听也顾不得手上有泥了，一把将报纸拿过来：“我看看。”
余偏偏一目十行，表情由轻松转为严肃，最后是皱着眉头放下报纸的：“太不像话了，道德绑架，以道德为筹码要挟他人，周立说他道德绑架，真是一点没说错。”
这一点，李刚与余偏偏是一样同仇敌忾的，但紧接着，他就跟余偏偏一样表情忧虑起来：“如你我这般透过文字看本质的能有几人？实不相瞒，我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因为伍凛亦在文章中提到了新概念，便有人将电话打到杂志社来探我的口风。”
余偏偏也看到了，伍凛亦不仅公布了周立的学校姓名，还将参加新概念复赛而未能获奖的事情作为周立无才无德的一个佐证，写在了文章里。
“一个人的作文写得好不好跟人品才干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且不说周立不获奖是咱们综合考量的结果，就算她本来就不能获奖，凭什么因为一次比赛否决一个人价值？和珅倒是能轻松接上乾隆爷的题目。”
“我们明白这是牵强附会的无稽之谈，可能如你我一般明白的有几人？文章一见报，对周立的信息披露得这么详细，对她的影响肯定是巨大的。”
余偏偏沉默地思考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李刚：“说吧。”
李刚一愣：“说什么？”
“怎么办啊，来的路上早想好了吧？你说，只要不太离谱，我配合你，”话音未落，余偏偏又赶紧补上一句，“离谱了我可不奉陪，你自己一边玩去。”
李刚的表情就在老友的调侃中放松，语调也轻松起来：“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是有责任感有同理心的人，你也是不忍心见一个这么好的苗子还没来得及在文坛大放异彩就枯萎了。”
“你少给我搞道德绑架。”余偏偏白了李刚一眼，又摆弄起他的花草来。
“这怎么能是……”
李刚话没说完，就听见余偏偏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咱们欠她一个一等奖。”
听李刚这样说，余偏偏也叹了一口气：“你说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创赛初衷是好的，打破传统常规，寻求语文教育的新思路。
但大赛一等奖获得者获得各大名校免试录取的新闻一出，全国各地的“新概念作文集”，“新概念作文培训班”，“新概念作文思路分析”如同雨后春笋。
一桩本是办来对抗应试教育的比赛，却做成了最应试教育的样子。
李刚问余偏偏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不给周立颁奖的决定产生了迷茫，也是对大赛的前景产生了迷茫。
面对李刚的迷茫，余偏偏的回答掷地有声：“这正是我同意你给周立补发一等奖，并将她的征文刊登出来的原因。你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只能学去技巧，而拿不走取不下的思想，才是他们学不去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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