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军留守黑石关城，按照姜哲的命令恢复实力，招收新兵。
姜哲则带着探马、骁骑、飞羽三营，沿着代州山地，向代州城进发。
第一站，就来到了金山镇。
如今的金山镇和姜哲第一次来可完全不一样了。
姜哲曾将两千从土匪窝子里救出来的女子，放在金山镇，让她们自行生活。
如今这些女子一部分想通回家了，好些留下来的，直接在金山镇做起了小买卖。
有些人合伙开起了酒楼，客栈，货栈。
有些手艺的，还开了布庄，粮店。
图个安生的，摆个面摊或者随便倒卖点什么，都过的不错。
主要的对象，就是各地来的商队，商队想进草原，最近也最安稳的路，就是从代州山区而过，从黑市关城出境。
而金山镇就是出境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
而且最近，金山镇还多了一批客人。
就是附近矿场的工人。
全机道人季子墨虽然神神叨叨的，一心想炼出长生不老丹卖给皇帝。
但他没有骗姜哲，在金山镇附近的山脚下，真的发现了金矿和铁矿。
规模比不上晋州铁矿，但也不小，陈好出了高价，招募劳工来开矿，待遇给的比修城的劳工还高。
吃的好，给的多，来去自由，还能学点手艺，很多失地的流民都来干活，尤其是陕州活不下去去的流民最多。
这些大老爷们在矿场吃喝又不花钱，拿了工钱有家的就存起来，没家的单身汉则到金山镇找乐子。
所以当姜哲看见金山镇第一家青楼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大军停歇金山镇一日，姜哲紧急赶往镇子边上的老兵墓园。
岳蝉蓉也在那里。
当初给姜哲讲故事的瞎眼老兵，不行了。
墓园经过整修，不仅面积扩大了，还修建了几栋房子，给看守墓园的士兵居住。
瞎眼老兵也早就从地窨子里搬到了新房中。
但年岁太大了，这几日一直处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中。
等姜哲走进屋子，岳蝉蓉红着双眼从房子里出来，对姜哲说，“肖老前辈知道你要来，一直留着一口气，好像有话对你说，你快进去吧。”
姜哲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进去。
瞎眼老兵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
姜哲知道，这是人之将死才有的味道。
姜哲握住瞎眼老兵的手，轻声细语的说，“肖前辈，晚辈姜哲，来晚了。”
一听见姜哲的声音，瞎眼老兵脸上开始变的红润，整个人似乎又开始有了生气，声音也变的清晰，激动的说，“将军！”
“老汉终于等捉你老，呵呵呵，咳咳咳、”
姜哲明白，这是回光返照，老人家的时间不多了。
“老汉有东西要给你。”
瞎眼老兵颤抖着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磨出来一张牛皮地图来。
“老汉想了很久时间，让当兵的娃娃帮着画了这图。”
“老汉别的司也帮不上，就脑壳里地东西可能有点用。”
“你收哈。”
姜哲一看，牛皮地图上是元蒙的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应该是老兵口述，专门找人记录的。
元蒙的山川，草原，丘陵，河流，上面都有，哪里的地形适合打埋伏，哪里的地形适合驻扎，哪里有水源，哪里是捷径，写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有一些地形用红色圈了起来，是一些机密所在，比如暗河暗井，山洞密道，沼泽荒原可行之路等等。
虽然在时间的推移下，有些地方可能已经改变，但只要让李潜派人去摸排一遍，那这地图在未来对付元蒙的行动中，将派上大用场。
天时可遇不可求，人和精心谋划之，唯有地利，都在这张图中。
说是价值千金，都算贱卖了。
身边一长期照顾老兵的年轻士卒，还拿出一本书来给姜哲。
“都督，这是肖前辈平时口述，我们几个整理的草原部族图谱。”
姜哲接过来翻开一看，上面每一页都写着草原上那多如牛毛的部族。
从哪个部族分裂而来，有哪些风俗，曾经占据哪块草场，和哪个部族亲近，又和哪个部族有什么老掉牙的仇恨，都一一写明。
同样，在时间的推移下，这里面记录的部族可能早就消失在历史的大潮中，也有可能有新的部族出现。
姜哲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双眼，人生将要走到尽头的边军老兵，吊着一口气不咽，就是要将这两样东西交到自己手中。
“将军，老汉还有个请求。”
姜哲赶紧说，“老前辈请讲，姜哲一定办到。”
老人的回光返照似乎也到时候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呼吸像是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老汉是……龙骧营什长，望将军……重建龙骧！”
姜哲早就有心思恢复早年间边军的风采，这个要求不过分。
“老前辈放心，姜哲必然不负所托，重建龙骧营。”
岳蝉蓉在门外已经哭了起来，曾经听了好几晚老前辈的故事，心里很不好受。
“老汉……就埋这塔，坑都挖好咧。”
“呵呵”
“好着尼，临死还能看见边军有望，不亏！”
也不知道瞎眼老兵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坐起身来，单手指天，满脸血红，大喊道。
“龙骧虎威，鹰击狼嚎，磐石灵蛇，飞羽探马，巧手的墨子管吃喝。”
“牛头马面，熊掌水袋，潜水苦井，沙坑泥洼，十八个烽燧传佳话。”
“老哥哥们！”
“龙骧营什长肖山来唠！”
一口长气而出，什长肖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撒手而去。
他经过漫长的岁月，独自苟活，守护着老战友们的坟墓。
不论是瞎眼还是断腿，他都坚持了下来。
一直等到了姜哲和成州军的到来。
将那个消失的边军，再次活灵活现的传承给了姜哲。
从此，边军没有消失，边军没有亡，曾经哪个让草原胆战心惊，不敢南下牧马的边军，又活了过来！
从成州军的身上，从姜哲的身上，活了过来。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边军不亡，传承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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