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别墅阁楼最高处，可以看到很多砖红色屋顶，掩映在落满阳光的阔叶林中。还有一个巨大的风车，静静地等待一场风的到来，尽管冬天的风不近人情。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蒙娟站在栅栏边，背着他说。
白根宝说，“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但我还是这样做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你不愿意领养露露，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蒙娟回头看了一眼他欲哭无泪的面孔，突然笑了起来，“我责怪你了吗？我说过不领养她了吗？”
白根宝惊喜地问，“你真的不怪我？你真的愿意领养露露？那太好了，太好了。我感谢你，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但我是有条件的。”蒙娟的脸瞬间凛了下来。
“你讲。”
“你替我顶罪。”
“顶罪？顶什么罪？”白根宝倒吸一口气。
“几个月前，一个贱人惹了我，我就找人在她脸上划了两刀，结果她跳楼死了。本来是个小案子，但一直没有结案，警察跟个苍蝇似的，过几天就找我一次，很烦。但他们手上证据又不足，那个人的报酬是从你的账户里面转出去的，我跟他没有见过面，他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想个办法，让警察怀疑你，然后你去把这事背了，我就领养露露。估计在里面呆个两三年，也许不用那么久，就可以出来与我们团聚。怎么样？”
昨天在露露上门时，她就是接到了警方的电话，才匆匆赶去了刑警队。她买凶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了，但是因为是在网络上交易，所以那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警方顺着IP地址，锁定了这片区域。她担心如果再有新的证据，自己就会彻底被牵扯进去。所以，她现在要为自己提前斩断所有可能。
白根宝没有想到会这样。三年，只要自己进去了，就会被打上犯罪者的烙印，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如果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们能接受一个罪犯儿子吗？他们年迈的身体能承受住吗？他们在村子里面能抬得起头来吗？
“想想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想想你为什么会让你的亲外甥女进入我的家里？想想你曾经的奋斗，你那永远也翻不了身的家族，以及你那死去的姐姐，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告诉我。”
蒙娟说着，朝楼下走去。
白根宝看向远方，眉头深锁，过了一会儿，身子疲软地蹲在地上，两手插进头发里。这一次，这个年轻人真的迷茫了，他想到那句话，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而且，自己与之交往的，是一个非常老道的商人。
思考了一个晚上，他答应了蒙娟的要求。不过，他不放心，自己真的进去了，蒙娟是否会真的会领养露露。是不是真的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亲生女儿？这点你别奢望。”蒙娟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幻想，“我同意领养她，表示我可以提供她优渥的成长环境，我会好好待她，关爱她，培养她，给她所有物质上的保证，让她最大限度地去发展。可是让我视如已出，我做不到。你不懂，一个母亲对于亲生孩子的爱，是出于本能，这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
白根宝说，“行，你答应我会好好待她就行了。不然我知道了，我……”他说不下去了，在蒙娟面前，他的愤怒只限于在胸腔内燃烧。
蒙娟睃了他一眼，“到时随你的便。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白根宝低语道，“只要你对她好就行了。”
“这孩子姓什么？”
“白。”
“你二姐夫也姓白？”
“他们两口子死了之后，我爸妈收养了她，名义上我的是她的父亲。她叫白露。”
蒙娟略略惊讶了下，小满，白露，白露，小满，都是节气的名字，倒颇有点宿命的感觉。
交易达成。
白根宝在蒙娟之前发帖的网站，再次发帖高价雇佣凶手，去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很快有人上钩，而上钩的人，是个便衣警察。白根宝就这样进入警方的视线中，审讯时，他对买凶伤人一事供认不讳。他为了演得逼真，还猥琐下流地问警方，那个姓查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得瑟？胸大了不起吗？跟楼房阳台一样，天天专等着男人去爬呢？当警察说查娜死了，他故作惊讶地说，死了？那不太便宜她了，她怎么能死呢？
蒙娟的世界里，少了一个白根宝，多了一个八岁女孩白露。
白露问过蒙娟，舅舅去哪了，蒙娟的回答是，舅舅出国了，要三年才能回来，说不好，也许两年或是两年半也能回来，主要看他那边的任务完成进度如何。
她很快给白露找到了一所学校，那所小学是国际小学，学费不菲，在里面上学的学生家长也是非富即贵。
她第一天开车送白露上学时，一路虚拟着自己送冯小满时心境，好像时间回到了过去，她也不像现在这样，还处于风华正茂的年龄。
到了学校，她将车停在路边，让白露不要动，自己下车去开后面的车门。
“新学校，怎么样？这个城市最好的学校。”她笑着问白露。
白露茫然地看着前方。这是学校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学校？和童话里面城堡一样？自己可以进去吗？进去迷路了怎么办？
她既惊羡，又畏惧，不敢上前。
蒙娟看到她的双脚往后退，弯下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鼓励道，“没关系，露露最棒了，放学了妈妈第一个才接你。”这是她以前经过幼儿园时，看到家长安慰哭闹的孩子时经常说的话。
有个老师朝他们走过来，蒙娟将白露交给她。看着白露的背影，她挥了挥手，期待着白露或是冯小满能回头深情地看她一眼，但是没有等到。她干巴巴地看着，学校的广播里面突然放起了音乐。她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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