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下意识望向那道茫然无措的身影，嘴角一扯。
自己借了对方的模样行事，虽然前番也有恩于此人，但许岁并不打算白嫖。
一介凡人担上弑君之罪，许岁若是不管不问，同那些滥杀之辈又有何异?
不过眼下情形又有不同，南极寿星钦点的人主，又岂能修仙得道?
念及此处，许岁悄然收回掌心的书卷。
他无奈地收回视线，不准备再插手此间事务。
无非是改朝换代，再换一位国主，代代而传罢了。
许岁摇头失笑，这样也好。
虽然不知道那寿星打得什么主意，但是给那沈求存当皇帝，至少比那昏聩的老东西强些。
至少现在是这般模样。
或许数十年后又是下一个比丘国主，不过许岁还不至于管闲事管到这个地步。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许岁并不是他们的爹娘，看到了实在看不过眼才会顺手管一管。
比丘国上空，老寿星高跨白鹿，笑呵呵地望向城外。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离去，他才将袖袍一扯。
一道夹杂着火光的身影噗通滚落到云头上，她伸手打理着发丝，突然单膝跪地道:“拜见南极寿德星君！”
看着眼前干脆跪下的正神，老寿星笑眯眯地说道:“怎么，生小老儿的气?”
“岂敢。”祁兰青生硬地回了一声，头也不抬。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跟眼前的星君没法比，但是一想到对方的所作所为，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不是小老儿非要关着你，你可知道那人是何身份？”老寿星摇摇头，一眼就看出眼前小年轻的心思。
祁兰青愣了愣，摇摇头:“小神不知。”
老寿星笑道:“你只需要明白，你跟他相去甚远。”
祁兰青闻言，垂眸道:“小神明白。”
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服，自己不过是想要从上仙身上学一学神仙该做的事情，星君偏以为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祁兰青撅起红唇，自己都孑然一身地当了数千年的火部正神了，又岂会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寿德星君实在是太小觑她了！
寿星看出女正神对自己的不服之色，笑着摆摆手让她离去。
当年杨家那小子的诞生，不也是起于好奇?
自己是看在火德的脸面上才给他属下提个醒，若是非要飞蛾扑火，他也不会一昧当这个恶人。
那妖躯修清气的小家伙一身骨血强得惊人，连老寿星也不敢被他近身。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动手的原因。
若是一个寻常妖物，哪怕是混世妖王，老寿星费点手脚也就拿了。
可惜那青年的身躯几乎不弱于大觉真君，这些个武夫打起来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老寿星这副身子骨可不抗揍。
在不清楚对方跟脚的情况下，老寿星这等层次的存在向来不会胡乱出手。
打赢了未必赚，打输了得搭进去多少年的修行都说不定。
此间天地的修士大多不好斗，嗯，除去那几个奇葩武夫。
他一直想不明白那几个疯子的想法，平日里胡吃海塞，寻奇珍吞仙果，结果为了打一架全部都给赔进去。
祁兰青不知道那青年到了何处去，在比丘国上空张望许久。
老寿星叹了口气:“他已经离开了，你也回天复命去罢。”
祁兰青闻言，眼神一暗，拱拱手:“遵命。”
王宫之内，老寿星端坐首席，笑语晏晏道:“国主，当真是龙章凤姿。”
汉子穿着一件绣金长袍，束手束脚地端起酒杯:“寿星谬赞了。”
他颇有些不适，将袖袍捋起道:“敢问寿星，那位上仙……”
寿星早有预料，回道:“他已经离开了。”
沈求存虽有预料，但还是一下子失落起来。
“那，我可能为上仙设庙供奉?”沈求存忍不住问道。
寿星没料到这个问题，眼皮一跳。
他笑容僵硬:“什么?”
片刻后，老寿星平复神色，道:“国主或许不知，一国之中，只可设一祭。”
“那我只供上仙?”
老寿星终于是绷不住笑脸，扬眉奋髯道:“此国历来只供小老儿，国主岂能擅自坏了规矩?”
沈求存终于是听得明白，收起多余的神色，平静道:“寿星莫急，我与你顽笑也。”
虽是谈笑之言，但沈求存脸上并无笑意。
老寿星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刻意作出笑意。
若不是为了将那青年扯进来，这国主还轮不到此人来做。
“只要供奉于我，保你国祚五百年，一脉不绝。”老寿星将手中拐杖轻轻笃地，接着道，“若是改易，小老儿眼窄，可能瞧不见此处。”
沈求存得了这明里暗里的威胁话语，平静道:“我省得。”
直到寿星甩开步子离开宫廷，架着白鹿踏云离去。
那祥光道道笼罩满城，瑞气腾腾引万民叩拜。
唯有沈求存并无有丝毫反应，只默默闭上双眼。
半晌，他眼神望向那被推倒的金色佛像，一群宫人忙忙碌碌着要将其推走，熔为寿星像。
一个宦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陪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寿德星君三百年前便是我国万民供奉。只是前朝君主无道，这才改旗易帜，拜了佛陀。”
“若是论起来，这寿德星君才是我国之正神也。”
听了这话，沈求存撇来视线，突然问道:“神仙都要香火?”
那宦官失笑道:“陛下，您这话说的。自古以来，凡人拜神仙，供奉香火天经地义。神仙飨食香火，庇护万民，此亦天经地义，万古不变之理也。”
闻言，沈求存神色复杂:“那，他们庇护在哪?”
那宦官愣了愣，突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额……兴许，兴许众仙拦住妖魔鬼怪，至于其余俗事，我等自可勉力为之。”
若是以前，沈求存也不会太指望神仙。
求得口干舌燥也不会有半点甘霖，哭得撕心裂肺也不会让供台上的神仙动容半分。
但是自从见过那位上仙，那是与供台上诸多木雕泥塑所不同的，有血有肉的济世真仙。
这样的神仙，究竟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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