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也不是什么坏事。”竹叶簌簌如雨，蓝散在气人一道从不输人，“等我当了大晟帝姬，定然投桃报李，废了你武艺，招你做便宜驸马。”
“蓝、卿、瑜。”徐麟几乎一字一顿，她却顽劣地抚上他左颊的伤，“武安侯，别忘了我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要是连真恨还是装恶都分不出来，早就让人剥皮拆骨了。别人怕你，我不怕，你要阻我，届时杀我的不是别人。”
徐麟怒极反笑，单手握上她肩，“你拿自己要挟我？”
蓝散被他握得疼，面上却笑得邪性，“是啊！”
徐麟压制着呼吸，乌眸不见底，“没人能把豪夺天下的强者都当棋局子，那后果可能连执子者都无法收场，棋有尽，人心无尽，蓝卿瑜，你想走歪路，得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谁是正道？明光珏吗？”蓝散平日顶着一张温文假面，甚少有这般被激怒的时候，“我不想跟你反目成仇，但你若仗着旧情阻我的路，长兴侯就是前车之鉴！”
月色冷凉，明明是仲夏的天，却让人无端寒到骨头里，徐麟缓缓放开手，冷漠地看她半晌，最终拂袖而去。
蓝散垂下眼眸，袍袖下双手蜷了起来。
夏勍尧最近不痛快。
麒麟军被打散整编进神策军，往日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见一面都不容易，张玉山和他一左一右任副都督，说的是一个管中央神策军，一个管地方卫军，可跟着皇上打天下的北地卫军基本都编入了神策，还哪来劳什子的地方军？
他这光杆都督坐了好阵子冷板凳，也没见着自家大都督，下值跑去问武雁声，武雁声左支右挡不跟他交底，夏勍尧愁的烟叶都不香了，一回府就找宋宇阳喝酒。
宋宇阳为了时疯时醒的魏光菀投了敌，辱倒没受，就是得忍受敌将毫无底线的诉苦，他中了冽朔，如今靠紫阳丹续命，因为老是发冷，也渐渐养成喝烈酒的习惯，一来二去和夏勍尧成了酒友。
但那只是老夏单方面的，一板一眼的宋宇阳真心觉得夏勍尧烦人得很，常常端坐对面，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夏勍尧常在絮絮叨叨一个时辰之后，无不感动地总结道：“小阳阳，还是你理解我啊！”
宋宇阳满头黑线，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是怎么理解的这朵奇葩，一来二去两人还真处出了感情，一个不停叨逼从军以来最大的坎儿，一个满腹愁肠静静想自己的事，也算别样默契。
夏勍尧次日照例去都督府，一进门就觉得气氛诡异，竟是徐麟来上任了。
徐麟没回都的时候，由张玉山代行大都督职，军中机要安插的都是自己人，这些人面见徐麟时表面客气，逢问就用“一切妥当”“照惯例操练”一类应付，个个都是软钉子。
夏勍尧看得来气，可徐麟不发话，他只能沉脸立在一旁。
徐麟环顾众将，什么也没说，只问：“左都督呢？”
手底下领头的叫张鑫，是张玉山的侄儿，以为徐麟要诘难，搪塞道：“都督昨日带军操到深夜，回去时受风闹了肚子，神策军素来军纪严明，日常一应训练都有程式，不用都督亲至也一样。”
“谁是都督？”徐麟乌眸肃冷，“都督就是都督，左都督就是左都督，军职清晰乃军人本分。”
“大都督说得是。”张鑫说话时把“大”字刻意咬得重，朝左右道：“听见没，大都督有令，往后说话都注意了！”
众将应得齐，眼珠子乱转。
“你们要是觉得张玉山能挑这个梁，就去御前请旨撤了我，在那之前，我的话就是军令！”徐麟冷睨众将，寒意凌人，“酒气都没散干净，我若要你们的脑袋，连带张玉山一起军法处置，明日神策军就服服帖帖姓徐。”
他环视一周，看得众将脊背发紧，有几个躲避地垂下头。
张鑫见状，驳道：“咱们虽然官不如人，但大都督要治罪也得讲证据，没道理空口白牙喊打喊杀。大都督跟咱们讲军纪，您今天上任，昨天就还是左都督全权，要罚咱们，也得讲规矩。”
左右跟着定了神，张鑫面上得色未展，已听徐麟淡道：“不管谁掌军，带头违反军纪喝酒，都得掉脑袋。昌平坊楼馆说多不多，一查便知，你们觉得从龙夺了天下，就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汉，都军二十年前也是名动天下的太祖王军，如今又有谁愿意高看一眼？志薄气骄，败军之象，我想给你们留颜面，但脸是自己挣的，你们愿意在酒肉堆里烂，出去别说是朝廷的兵！”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生惭色，徐麟喝问：“今日操什么，可还有人知道！”
夏勍尧扬眉吐气，“回大都督，今日操骑兵马战。”
“天都以南皆山地，哪有地方给你们冲锋？！”徐麟一句诘问，将场中众人问得一怔。
他环顾场间，将众将领看得一一低下头，而后不再多说一字，转身出了都督府。
夏勍尧追在他屁股后头，“侯爷，侯爷！您刚来怎么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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