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周智急声道：“弘农城位于司隶中央，周遭没有别的势力，盗匪又已经肃清，过千的铁骑在大半夜急行是为什么，谁有这么重要，即便真的不是，我们也输不起，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众人心里隐有些后怕，无不庆幸早前走得快。
眨眼间。
黑暗深处的马蹄声变得越加雄壮，已是不用把耳朵贴到地面就能听到，而经验丰富的王旭和周智也渐渐意识到这股兵马不是千余人那么简单，而是有数千人的规模。
王旭匆匆伸脚把埋起来的痕迹碾平，毫不犹豫就跑向远处山林。
“走！我们远离大路！往山里走！”
“嗯！”
众人都没有多话，悄无声息地跟着王旭快速行进，倒是周智比较辛苦，他走在最后，而且拿着一根粗大的树枝不断磨去脚印。
一行五人刚逃到半山腰，山下便连续响起军士的喝令声，而且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传得非常远。
“弟兄们都把眼睛放亮些，若看到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抓到荆州之主尽皆有重赏。”
“三五屯的弟兄到右边的林子里看看，若有痕迹就立刻回报。”
“你们几屯去东南边找。”
“……”
正朝着山里快速奔逃的王旭禁不住摸摸自己肿胀的脸，笑着缓解众人的惊慌。
“我今天挨的打真是不怎么划算，前前后后竟然才蒙住徐荣几个时辰。”
周智明白他的心意，如同往常那般配合着发起抱怨：“老大，我真是服了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在乎你那张嫩脸，赶紧跑路吧，若是曹操看到你的猪头多不好，吓到人家怎么办？”
“……”
两人习惯性的乐观与斗嘴令凌婉清和黄叙不再那么紧张，同时也令他们自己轻松不少，唯有张宁仍旧紧咬着嘴唇，眼神也变得复杂。
她不时偷看前方的王旭，心里有着浓浓的迷惑，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不远千里赶赴成都告知解药所在。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些人踏上寻药的旅途。
她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多艰难险阻，为什么在面临生死危局的时候，她丝毫没想过偷偷离开，甚至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真的只是还命吗？
致命的危机令张宁恢复了不少理智，她突然觉得自己近段时间的行为就像是在发梦，太矛盾，太奇怪，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根本就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早前她总是用“一码事是一码事，还命就是还命”来当借口，但危机里迸发的理智令她发现这个理由竟是如此可笑。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张宁心里升起了疑问，而答案也很快浮现。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在推测出王旭中毒以后就变得不正常，她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非常害怕，非常心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然后就在胡思乱想中开始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最后莫名其妙地就跑去了成都。
我……我喜欢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张宁心里浮现。
不！不！不！我跟他有深仇大恨！
我恨他！我早晚会杀掉他！
我根本杀不掉他！
我必须设法离开，他自己就会被毒死……
张宁在心里疯狂嘶喊，试图驱逐令她感到无限恐惧的念头，但她首次感受到了人性复杂到无法解释的一面，感受到了一个年龄在二十余岁的女子极难逾越的难关，而且这个难关因为她独特的经历而异常可怕。
她越驱逐，情感越浓烈。
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她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年。
广宗城破的时候，他尚且是俊朗而强壮的少年，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
…………
“我恨你！你逼死我父亲，又派兵帮狗皇帝抓我母亲和亲人，他们全都死定了，你如果不杀我，将来我一定会来报仇……记住我的模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张宁！”
“我，等你来杀我！张宁，好好活着……那天……我会亲自与你做个了断！”
“你们就知道打仗，就知道杀人，就知道害人，你们还会干些什么？”
“或许你是对的，但要恨就恨这个年代，或者……你想的话，也可以恨我。”
…………
那年。
偌大的将军府议事厅里，他已是雄健而威严，端坐在帅位犹如蛰伏的猛虎，但他的笑容仍旧犹如阳光般灿烂。
…………
“张宁！当年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没有回答，不知你现在还想不想知道答案？”
“想！”
“如今我便告诉你，我杀人是为了天下，为了太平盛世，为了今后能少些杀戮，或许我不能让每个人都衣食无忧，但我至少能保证大多数人不死在屠刀之下，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让华夏大地上的儿女不至于沦丧到吃人肉来生存，让孩子们看到未来的希望。”
“难道没有其它办法吗？难道一定要杀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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