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骨这趟出来，想必瑞王妃知情，还给他安排了帮手。
难怪官府的人查不到他的行踪！
那人喝止了马车，挤进人群看告示牌上的内容。片刻之后返回马车，越过两条巷子后向北拐去。
其间，还不时转脸向身后的城门口张望。
陈钰正打算跟上去，周离道：“再等等。”
算算行程，若路上谈生意，你来我往再加上清点货物也需要不少时间，不该这么快就到安州。
他们的皮货定然没有出手，为应对检查，才分批入城。
阿木骨也还没露面。
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又有两辆马车入城，皆是半车货物。上面蒙着篷布，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他们对城门口的告示都颇感兴趣，也拐进北边的巷子。
直到城门关闭，陆陆续续有近十辆可疑的马车入城，只不见阿木骨的身影。
周离见陈钰有些焦急，放下茶杯道：“我们回去等信儿。”
“他会不会躲在货物下？”
周离笑道：“很可能。”
“那些守城的卫兵竟查也不查就放他们入城。”
“我们大婚，新皇登基，乞戎王和瑞王都送过贺礼。若他们拿着瑞王府的令牌，声称车上的东西是皇上赏赐，谁还敢刁难他们。瑞王可是称你为姨母的。”
陈钰皱眉道：“难怪乞戎人能深入大荣国腹地，防守如此松懈，是会亡国的。”
私交是私交，国事是国事，岂能混为一谈。
这些年，地方官员都养成了靠揣摩上头心思行事的臭毛病。
周离道：“太祖皇帝之所以定下太子需巡视四方的祖训，就是怕他们在京中闭门造车，眼下没有太子，以后我们多出去走走就是。”
……
锦绣阁打烊之后，陈钰让王掌柜去外地客商常去的酒楼茶肆转转，说不定能引出阿木骨的人。
长夜漫漫，周离和陈钰在后院房中下棋解闷。
陈钰心中装着事，桌上的棋盘半晌不见落子，见周离盯着她看，忙道：“当年苏老夫人虽精心教导我琴棋书画，可惜我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于棋道并不精通。”
周离捻起棋子，漫不经心地一颗颗往瓮中收着：“若阿木骨知道你为他牵肠挂肚，定会感激涕零的。”
“我不要他感激，只要他信守承诺，对大荣国秋毫无犯。”陈钰从怀中拿出那枚扳指，眼中难掩失望，这东西已然无用，承诺也是如此。
乞戎人以游牧为生，不事耕种，每年冬春青黄不接，饿死冻死的人畜不计其数。
不抢不夺，何以为生！
部落之间相互征伐乃是常态。
乞戎族离大荣国最近，占据了地利，靠着无止境的掳掠才在一众草原部落里成为强者。
抢掠是环境使然，若解决不了最基本的温饱，所谓和平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至于承诺，阿木骨若只是个不问政事的王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不会打大荣国的主意。可他现在是乞戎王，子民嗷嗷待哺，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承诺。
亏得她的妹妹是瑞王妃，不然他早就磨刀霍霍向营州了。
陈钰感慨道：“你说的对，皇伯父在营州的事上，功在千秋！”
“连日奔波，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周离收起棋子，对陈钰道：“今夜你睡外头，我睡里面。”
后院的空房很多，王掌柜分别给他们准备了住处。就算周离不放心，执意跟她住一间屋子，也会像之前那样守在内室外头。
为何这次换了？
“烛台靠墙放，最好面朝里侧卧。”
陈钰惊道：“今夜有人来？”
“可能有人。”
若今日入城的真是阿木骨，他必然急于将皮货出手。
王掌柜知道陈钰很在意乞戎人的事，只要一有消息，定会及时报过来。到现在也没见人，只能说明他们没有联络掌柜。
想必阿木骨也学谨慎了，说不定会来个夜探。
自从上次陈钰中了迷香之后，他再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若来人发现女子的闺房里睡着男人，恐怕会即刻逃窜。
既然要等人，那还是早点睡得好。
周离进了内室，吹熄蜡烛，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外间，陈钰和衣而卧，一副守夜丫头的打扮。
连日奔波了，陈钰也有点熬不住。
一来离夜半还早，二来明知有周离在不免放松许多，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辰，她被“吱呀”的门声惊醒。
同样，潜入屋里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陈钰暗道，这扇门当真该修一下。她望着渐渐出现在帐子上的身影，才明白周离让她把灯放在墙边的用意。
那人带着酒气。
陈钰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阿木骨。
嗜酒如命的人，除了陆羽就是他了……
她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不知阿木骨见到她会作何反应。
正暗自发笑之际，一柄短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许是怕她睡得太死，还动手扒拉着她的肩膀把她叫醒。
若是别人，可没这么好心。
陈钰很配合地惊叫一声。
“别喊，老实听着，锦绣阁的东家是谁？”
“九哥希望是谁？”
那人持剑的手微微一颤，扳着陈钰的肩将她转过来。
陈钰看到那张脸，心中猛然一惊。
这个人留着络腮胡，满脸风霜。若不是那双淡漠的褐色眸子，她也不敢相信竟会是阿木骨。
第一次在杨树林见到他时，他嘴里叼着草根，满身尘垢宛如乞丐。
第二次在永和宫里，他洗漱之后，俨然一个清俊健壮的青年。
才一年而已，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眉宇间尽是忧虑。
难道乞戎族又出了内乱？
阿木骨认出陈钰，脸上带着羞赧。他忙收回短剑，作势就要往门外走。
“乞戎王留步。”周离从内室缓缓走出。
阿木骨一脸惊疑，随后冷哼一声，像从前一样对周离一脸不屑。
陈钰站起来，将门掩上，又添了几支蜡烛。
她将那枚银锭递给他，一脸促狭道：“这是九哥赏我的。”
阿木骨忙翻看银锭底部的印鉴：历城府造……
那夜被带回来的女子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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