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两个小男孩眼睛红红的像个委屈的小兔子，看得艾玖心都要化了。
“没事没事，噩梦而已，不怕的。”
许游闷着脑袋。
“梦到什么啦？把你吓成这样。”艾玖摸摸他的脸。
“梦到婶婆了。”
艾玖的手一顿。
这是真没办法安慰，因为她这段时间，也总因为焦虑他的事而做噩梦。
他们的动静也将其他人给吵醒了，几个孩子一下子全跑到这里来。
艾花这一年来成长不少，半夜里醒来不会哭闹了。她揉着眼睛，满脸困倦道：“姐姐，被窝冷。”
艾玖跟她盖同一张被子，小孩子半夜有时喜欢踢被子，艾玖得时不时给她盖回去。这不，艾玖刚离开一会，艾花就自己把自己冷醒了。
艾玖牵住她的手：“姐姐马上回去，你先睡。”
说着，拉着艾叶也一起离开。
一边回头道：“小齐，小北，小游，大乐，你们先别睡，一会我跟你们说点事。”
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后，艾玖回到许游的房间，关上门。
家里如今有点经济条件，入冬后每个孩子屋里都会准备炭火暖房子。艾玖先是拨了拨碳炉子的炭，给续上些木炭后，这才拉着几个孩子围着坐下。
她斟酌良久，终究是迟疑着开口道：“我希望你们未来三年内不要再参加科考，可以吗？”
几个孩子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段北试探问道：“姐姐，为何忽然这样说？”
艾玖叹了口气。
她纠结一天了，一直没想好究竟怎么开口。
但总归是要说的。
她抬眸，看向梁永齐。
“小齐，梁家满门被判流放了。”
梁永齐睫毛狠狠一颤。
其他几个孩子脸上均露出惊诧之色。
“今日书店来了个京城的权贵家臣，我从他嘴里套到不少话。如今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自从‘齐九’的名头打响之后，话册子是大卖特卖，赚钱得很。
艾玖趁热打铁，跟书店老板盘算着在隔壁又开了一个书店，专卖话册子。不仅仅是卖，还鼓励许多看完阿飞大侠故事后蠢蠢欲动的人动笔写。
没想到，真能鼓动一小部分人成了故事的写手。他们仿照着阿飞的故事，写了许多短篇小姑娘放到书店售卖。
艾玖依旧按照以前往墙上贴故事让大家免费观看前文的办法来营销，不得不说，这种百花齐放般的方法很有用，书店名头一下子就打响了，很快签下不少文士的稿子，并且有些卖得相当不错。
今天午后，她到书店查账的时候，正巧碰见这位京城来的贵客。
他是公主府的家臣，此次南下是为给公主采办，因为走的是水路，路线会经过德永镇，所以顺道就进镇子瞧瞧。
艾玖从他嘴里，套到不少关于京城的消息。
“梁家被告发多年前与北高有不正当生意往来，有通敌叛国的嫌疑。皇上盛怒之下判决你大伯斩首之刑，梁家全家流放。就连郑家也下了狱。”
梁永齐垂眸，拳头悄悄攥紧，嘴上却说道：“梁家和郑家，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不用特意告诉我这些。反正这一天我早有预料。也不必为了避讳梁家，不去参加科考。如今我姓艾，没人知道我曾经姓梁。”
要是真没关系，为什么他眼睛都不敢抬？
艾玖没拆穿他，继续说道：“我让你们三年内别参加科考，倒不是因为梁家的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段北问道。
艾玖幽幽叹口气，“跟北高打仗之前，皇上派了一个姓柳的太尉和一个武将去巡查盐务，这位柳太尉公正执法，在巡盐的过程中，干净利落斩杀了两名当地官员，还扣押了四五个品阶比较高的大官。这件事在京城闹得很大，据说皇上在早朝上大发雷霆，一怒之下罢黜好几个官员。”
她揉揉脑袋，颇有些想不通的样子。
“被罢黜的官员里，有当今国公府的姻亲。国公爷为着这件事，称病在家两三个月没上过早朝，把皇上气得不行。听说皇上还把皇后给禁足了，惹来朝中许多老臣不满，纷纷在早朝下跪让皇上把皇后给放出来。皇上没听，好些官员竟当场脱下乌纱帽，威胁皇上不干了。”
魔幻的朝廷，魔幻的君臣关系。
倒像是皇上还得听国公爷似的。
“如今京城人心动荡，官员罢黜了好一批，许多老臣们都丢开朝政不管了，皇上焦头烂额的，京中局势不容乐观。所以……”
她抬眸，目光从几个孩子脸上一一扫过。
“我希望，你们安安心心读书三年，给皇上三年时间，也给这个大燕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你们也长大了许多，若那个时候的大燕国还能挽救，我定不会再阻拦你们。”
但现在，真的不行。
这乱哄哄的朝堂，不是几个孩子赤手空拳能去闯的。
不是她悲观，也不是她懦弱。
现在唯一能把大燕这乱哄哄局面给收拾好的人，只有皇上。
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撒手不管，就算明天几个孩子立即高中状元，也救不了大燕一点。
许游咬着牙，没说话。
段北却能明白艾玖的用意，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姐姐，我答应你，未来三年，我不再参加科考。我要在家里专心念书，待京中局势明朗再做打算。”
他拉住许游的手，用鼓励的声音道：“小游，我和你一起。三年后，我们一起科考，一起进京。”
他不知道许游的身份，但并不妨碍他猜到许游来历不简单。
能让堂堂二品武将多次失态的人，身份不会比他低。
更别提相处以来许游和艾玖话语间种种的蛛丝马迹了。
只不过这个家里宽容得很，大家心中有秘密谁也不会强迫谁说，都是五湖四海投奔德永镇而来的，阴差阳错聚到一起成为一家人，那么，就该共同进退。
管它身前是什么刀山火海。
许游眼底涌起泪意，重重点头：“好。小北哥哥，三年后我们一起科考，一起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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