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神色更怅然几分，满脸的萧索。
“阿九，你可知如今京都之中，最尊贵之人是谁？”
艾玖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张嘴就答：“当然是皇上啊。”
谁知，郭老却摇头了。
“不，是当今皇后。”
艾玖震惊了。
许游倏地捏住衣角。
“皇后？！怎么会是皇后？”
明知院里只有他们自己，但郭老还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挨过来，低声对他们说道：“当今皇后乃是将门之后，一等武侯府里出来的，当年皇后娘娘的太祖，便是陪着先祖打下这大燕江山的最大功臣，得赐免死金牌，甚至可以不必对皇子皇孙行礼，威名赫赫，京中无人能比。”
段北心念一动，忽然想起祖父也曾说过这件事。
甚至，幼年时，他也曾见过皇后。
皇后相貌算不上好看，那时太小，具体长什么模样他已经忘了，但他记得第一眼看到皇后时，立即吓得打了个哆嗦。祖父也曾说过，当今皇后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轻易别去招惹，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郭老继续说道：“薛家太祖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所以不许后人从军，于是，薛家养出了个一品阁老，和好些个商贾能手。据说，若论京城第一商，当属薛家。况且，薛家虽不再从军，军中却不乏薛家门生，周家赫赫战功，也只能在薛家的光环下当个二品。你就可想而知，薛家的势力究竟多可怕。”
“甚至……”郭老脸上露出些难以言喻的表情来，“听闻如今皇室凋零，少不得有这位皇后娘娘的手段。”
郭老话音刚落，许游突然一下腿软跌坐地上。
“哎哟，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郭老吓一大跳。
艾玖赶紧把他扶起来，见他脸上惨白一片，机灵道：“小游，你是不是又闹肚子了？昨晚就跟你说了不要吃那么多葱油煎饼，油吃多了会拉稀的。你快去茅房吧，别憋着。”
她推着许游往茅房走，不想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姐姐……”许游惶然低声喊了一句。
“去吧去吧，好好拉，拉舒服了再回来。”
艾玖捏了捏他的手，将他推出去。
扭头，笑呵呵道：“小孩子就是爱贪吃。你们以后可不许学小游，知道吗？”
段北看着许游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说这些了，”艾玖摸摸脖子，“怪渗人的。快聊些开心的。”
开心的？眼下哪里有什么事是开心的？
艾乐瞥见艾叶正尝试往假山上爬的样子，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今天好像是小花小叶的生辰！”
他特意哒哒哒往书房里跑，看了日子后，确定是今天，嚎叫起来：“我明明前几日还记得的！我竟然忘记了！我该死！”
“什么？！小花小叶的生辰？！”
大家吃一大惊，郭老慌得往身上乱摸，“糟了糟了，我今日没买什么菜。”
艾玖回房里，从小盒子拿出剩下的一点碎银，急匆匆道：“快快快！趁着天没黑，咱们去买些好菜，今天好好给小花小叶庆祝！”
“等等。”
梁永齐拽住她：“咱家里谁能做好菜好饭？买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做得难吃。”
艾玖语塞，郭老听得也心虚。
没办法，这一屋子，都不是下厨的好材料。艾玖的厨艺，仅限于能把东西煮熟，并且不难吃。郭老的厨艺……仅限于把东西煮熟。
梁永齐夺过她手里的碎银，掂了掂，“难得碰上这么件喜事，咱们豪气一回如何？上酒楼，去不去？”
艾花眼睛顿时亮了，嚷起来：“好吃！”
这孩子一听到‘酒楼’两个字，就想起之前在酒楼吃的那一大桌子点心。
当真是美味得口水直流。
艾叶也忍不住擦擦嘴，立即附和：“要吃好吃的！”
“吃吃吃！”
钱嘛，花完了再赚，大不了之后辛苦点。
艾玖咬牙，大手一挥：“走！咱们上酒楼去喽！”
梁永齐刚要把银子揣怀里，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抢了去，还给艾玖。
“我还在呢，要你花什么钱！收回去！”
郭老板着脸呵斥一声，转身往房里去。
不多时，笑眯眯地捧着几两银子出来，“这些总够了。走吧。”
艾玖眨眨眼，“郭爷爷，你确定你花了这些，明日大家不用吃西北风？”
别看这院子那么大，好似主人家挺有钱的样子。实际上郭扶德和郭振义都不是什么赚钱的好苗子。
郭扶德的那点老底，早就花完了。
这些年当说书先生，偶尔故事说得好，客人扔赏钱时，他自然就有钱。若哪天故事说得不好，没有赏钱，那便口袋空空。
多年下来，这家里总共也就攒了这么些。
艾玖以前不知道，住进来才知道。
原来，这俩父子，完完全全的假阔绰。
郭老脸上一红，“谁说没有？我书房里那么些孤本，随便卖点出去，还怕养不起你们不成？”
艾玖叉腰，“您要是卖了那些孤本，孩子们上哪儿读书去？”
说着，把银子塞他怀里去，“我以后可是要当老板的人，这钱，自然该我花。”
郭老吹胡子瞪眼：“你个小丫头片子，谁要花你的银子？”
艾乐捂住耳朵叫起来，“哎呀你们不要再吵啦，待会天黑了怎么办？”
梁永齐倒是取巧，从他们手中一人拿一半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一人出一半，这样最公平。你们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先去吃了。”
说完，一把将艾花抱到肩膀上坐着，欢呼道：“上酒楼去咯。”
“酒楼酒楼酒楼！”艾花开心得咯咯大笑。
艾乐赶紧牵着弟弟跑上去，急道：“小齐哥哥等我一起吃！”
段北看看郭老，又看看艾玖，憋着笑道，“我也饿了，我先去吃，您二位慢慢争辩。”
郭老无语了。
艾玖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您去不去？再不走，等他们全吃光了，咱们可就只能看着空盘子叹气了。”
郭老哼哼道：“谁说我不去？”
说完，快步跟上去。
艾玖笑了笑，转身往茅房那边去，拉上许游：“走，吃大餐去，快活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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