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玖走到高处，伸长脖子往下看。
原来不是这边的，而是山的另外一头，在溪流下游方向。
有些远，看不真切，只看到小小的两团，双双坐着，或许只是摔了跤，不太像出事的样子。
孩子的大人呢？
艾玖有些纳闷，这么小的崽子，该不会是放养的吧？
仔细眺望一圈，竟在前方半山腰处看到一处农舍，离孩子不远。
她陷入沉思。
她其实一直在观察这里。
来了这么些天，她已察觉到，这是一个历史课本上不存在的朝代，风俗和民情介于唐宋之间，朝局混乱，藩王争权，百姓已多年难以安居乐业。
原身阿九的家乡地理位置应该处于南北交界线沿海一带，受北风影响，9月初便已显露早秋气象，可又受南方季风气候影响，土地质地粘重，且山地呈丘陵地表，在多雨季节极易形成涝灾现象。
德永镇因处河流上游地段，因此灾情受影响不太大，虽是个贫瘠小镇，但山地资源好，百姓基本自给自足，属于小范围的安定。
这就有点妙了。
这样的地理位置，这样封闭的资源圈，如果换个金融专业的穿越过来，只怕不出十年，就能混个首富当当。
算了。
她摇头。
她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没兴趣累死累活再一次猝死，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先苟活着吧。听说如今时局动荡，不少藩王蠢蠢欲动，朝政乱得很，这种时候，最好别惹眼。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别的乞丐住一起，而特意寻了个城外破庙的原因。
不过……
她拎起网到的小鱼，笑了笑，今晚的晚餐，应该是有着落了。
她注意到，山那边的哭声停了。探头看一眼，见是个稍高些的小娃儿去接了两个小团团，左右手各牵一个，看着十分温馨。
想到自己也有两个小团子要照顾，艾玖不由无奈一笑。
忙活许久，脚皮都泡得皱了，才网到可怜巴巴的几条小鱼。眼看着太阳西下，今日只能作罢。
一路上顺便摘了些野草野草抱着回破庙，言午游睡得香沉，打起小鼾，段北倒是醒了，脸上有一层汗，正发着呆。
“好些了吗？”
艾玖拿来布条给他擦汗，探他额头温度，好像没刚才那么发烫了。
段北睁着因高热熏得微红的眼睛，轻声道，“姐姐，那个小弟弟，也是你捡回来的吗？”
他看向熟睡的言午游。
这孩子睡姿谨慎得很，蜷缩着，几乎艾玖去时是什么姿势，如今仍是什么姿势。
艾玖笑了笑，“是啊，跟你一样，也是可怜孩子。小北介意姐姐多带了一个小伙伴回来吗？”
段北自然是有些介意的。
人一多，自己能分到的吃食就更少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想，这样想是自私的，祖父曾说过，若人变得自私狭隘，挚友亲朋会渐渐敬而远之的。
所以他很懂事地摇了头。
“只是心疼姐姐，要养我们两张嘴，更辛苦了。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我好起来了，我一定不吃白食，一定不拖累姐姐。”
艾玖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的玲珑心，能如此乖顺懂事。
“又在胡思乱想了，你啊，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好起来，只要有了好身体，还愁赚不到钱吃饭吗？”
段北重重点头。
“小北，姐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姐姐请说。”
艾玖晃了晃装着几尾小鱼的瓦罐，“我见山的那边有户农家，想拿些小鱼去换米粥。你若是不愿意，今晚让小游生火，我给你烤了吃也行。”
这点小鱼不值钱，可若换给会养鱼的农家，大抵是能换些米粥的。鱼肉虽好，但终究不如米粥管饱。艾玖问段北的意见，无非因为他是个伤患，伤患想吃肉补身体也是可以理解的。
段北乖巧道：“我都听姐姐的。”
“那我去了。对了，若小游醒了，让他帮忙捡些树枝树叶，或许用得上。”
“好。”
艾玖捧着小鱼翻过山头，往半山腰的农舍去。可还没靠近呢，就看到那农舍忽然冒起浓浓黑烟。
该不会着火了吧！
这可是山上啊！
“哥哥！哥哥！哇呜呜！”
小娃儿的哭声传来，凄厉悲绝，艾玖头皮发麻，箭步冲上去，“是着火了吗？要我帮忙吗？”
只有孩童的哭声，没有大人的回应。
农舍门开着，艾玖打了声招呼便往失火的灶房跑，一边捞出小鱼扔下。灶房的锅灶着了火，火燎了旁边的柴木，小山般堆着的柴木迅速燃起大火，而在锅灶旁，约莫三四岁的小娃儿放生大哭着，旁边还有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也是一边哭着一边拿抹布往火上拍。
“你们快出去！我来！”
这家大人怎么竟然让小娃儿玩火？！艾玖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急忙将瓦罐的水对准失火的柴木倒下去。
“你家爹娘呢？家里有没有水缸？”她大喊。
“没，没水。”那六岁的小娃儿指着角落处的水缸摇头，抽抽搭搭的。
棘手了。
艾玖严肃道：“快，抱着你弟弟出去，叫你爹娘过来，这里交给我。”
小娃儿想说什么，神色哀戚地咽了回去，笨拙地抱起哭喊不止的弟弟往外跑。
艾玖飞快关上灶房的窗户隔断空气，然后将柴木堆旁清理干净，拿起烧火棍敲断燃起的柴木。火势弱了一些，但未止住。她瞥见地上有一捆青菜，咬咬牙，抱起青菜扑在火势上。
火终于暗了下去。
她用力敲断柴木，将沾着火星子的木炭推到一旁，没了可燃物助燃，这堆火星子烧不起来，渐渐熄灭。
艾玖被浓烟呛得难受，跑出灶房外，咳嗽不止。
扭头一看，院子里三个小崽子泪眼汪汪坐在地上哭，在他们中间，躺着位奄奄一息的妇人，妇人显然十分病重，想要努力爬到灶房帮忙灭火，奈何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满眼绝望瞪大眼睛看着。
艾玖太阳穴突突的，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妇人显然出气多进气少的将死之相，而三个哇哇大哭的崽子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哭得贼带劲。
不是吧，不会这么巧碰上托孤吧？
她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运气吗？怎么一天到晚都能捡到孤儿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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