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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你上个月的工资多少啊。”
蹲在车间大门口，穿着沾满了油污的蓝色厂服的男人，猛地咂了一口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那根劣质香烟，接着惬意的喷出了一股白色的烟雾后，才扭过头，对着身旁抱着手，靠在门框上打着盹的工友开口问道。
兴许是这场持续的降雨让温度下降了几分，又或许是这名闭着眼的工人，本来就没睡去，他随即睁开眼皮，露出了满是疲惫的双眼，嘴巴张了张，斜眼向下撇去。
“你呢？发了多少？”
“哥们，我先问的你，我他妈有什么变化，不还是老样子，两千多。”
说完，男人又吸了一口烟，抬眼透过两座相邻车间之间的那条缝隙，看着漆黑的天幕。
“政府都派了几次人来催着咱们厂长停产搬迁了，厂子里的活也受到了影响，订单少得不得了，我估计这个月……可能更惨，谁叫咱们又不是军工企业。”
说到这里，抽烟男人忽的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车间厂房。由于节能的原因，半个厂房的灯火都被强制关灭，那隐藏在黑暗中，一台又一台排列整齐的机床若隐若现，宛如死气沉沉的棺椁。
“唉，说实话，我还巴不得先搬迁了，留在城里心慌的很，也就是这两天外面的怪物们稍稍消停了一点，前几天，那火炮声一响起来，你不知道我那个心啊，跳得快得不了。”
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工友，马上顺着抽烟男人的话，声色并茂的向下说道。
“你慌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早点搬迁？早点过去你以为好啊？你有那么多钱吗？过去了你觉得咱们还会有这样稳定的收入吗？”
抽烟男人小心翼翼的吸掉了最后一截还能入口的卷烟，然后将还燃烧着的烟尾丢到了旁边一个装满了烟头的方形料盒里，吐出烟雾，出声呛到。
“再说咱们这些小人物，就算真要搬，肯定也只是先搬设备，先带那些技术人员。咱们这种工人……怎么会缺？随便去南边那些聚集地找两个人，培训半个月，都能上岗顶替了。”
语毕，男人双手撑地，用力站起了身来。
听到抽烟男人的话，靠着门框的工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你说的也是，现在城里物价一天比一天高，治安一天比一天乱，政府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都把我娃儿老婆接到厂区宿舍来了，这里好歹还有治安队和厂里的保安们守着，要是还留在西城，我简直放不了心。”
“还能干什么？猜都猜得到，那些当官的不是花天酒地，就是在趁着这机会好痛捞一笔，说不定啊……有些当官的早就捞够了跑了。”
站起身来的男人抬起手来，用稍微干净一点的手背，在下巴上擦了擦，止住了忽来的痒意后，满脸不屑的说道，语气中的嘲弄，几乎快要溢出。
“操！”
工友嘴角一抽，怒骂了一句，而后清了清嗓子，一口脓痰吐出。
“轰隆隆……”
“哐啷啷啷……”
然而就在那口粘痰，摊开在深色地面上的一秒，大地再次出现了明显的抖动，连带着整个车间，都摇晃了起来，发出的声势之大，远胜之前任何一次。
两人先是一怔，跟着他们身后的车间像是炸开了锅，还呆在里面的工人们慌乱的发出了混乱的嚎叫，向着两人所位于的大门冲来。
“又来了！地震了！”
“快出去！”
“快快快！”
“……………………”
两名工人间的短暂交流就这么戛然而止，随后皆被裹入了慌乱的人流里，顺着那条狭长逼仄的建筑间隙，冒着瓢泼大雨，向外面的空地跑去。
…………………………
突如其来的震动，伴随着轰隆的巨响，让刚回到集装箱内迷迷糊糊睡去的孙无臣，顿时清醒了过来。尽管他已经习惯了最近时间以来，莫名其妙出现的大小震动，可这次的震感的确有些强烈了。
不过好在他当前并非身处于那种称得上危房的西城区常见房屋中，因此孙无臣倒也没显得太过慌张。等他靠着金属墙壁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这场地震已消散而去，只留下了满屋散乱的器材和生活用具证明着它来过此处的痕迹。
“大哥！你快出来看一下吧！”
刚来得及深吸一口混杂着腐败气息的雨水清香，未曾闭合的集装箱大门就被人从外拉了开来，一阵叫嚷声，传进了屋内。没有刻意压制的音量，在这本就不宽敞的铁皮空间内，反复回响，直接把孙无臣大脑内残留的混浊驱逐得一干二净。
孙无臣旋即转身，快步来到了被拉开的门边。
站在门前的小弟，举着雨伞，提着手提灯，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因为院子布局的原因，孙无臣并不能透过这名小弟，看到院落之外的光景，那里只有黑紫色的金属墙面，和被光映得有些反光的水线。
“什么情况？”
孙无臣随声问了一句后，不等小弟的回答，拉起了帽兜戴在头上，迈步踏入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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