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成公的身体朝后缩了缩，像是生怕他真的会马上朝着自己吐口水一样，毕竟，他处在这囚车里，王初六要是真的朝着他吐口水的话，他也不好躲。
好在，王初六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像以前那么没素质，以前在郑国的乡野之间，他倒是吵架时真的会朝着别人吐口水。
他就是“嘿嘿”冷笑几声，最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够拖延太久，就直接拂袖而去。
卫成公在囚车里面气得发抖，原本准备好带着恐惧之心面对叶茂的，结果全部都被王初六这个家伙给破坏掉了，他倒是一时之间沉浸在愤怒之中，忘记了要来这里做什么了。
有了王初六的“转告”，甲士们打开了囚车，将卫成公略微有些粗暴地拉了出来，然后又押着往王宫里面走去。
远处，越来越多的百姓还在观望着。
王初六显然很有人气，也完全没有贵族风范，他朝着对着自己打招呼的民众们挥手致意。
“王大夫，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这些时候，当然是会有人忍不住提问的。
“乱臣贼子！”王初六挥舞着手大声嚷嚷，“那是一个该死的乱臣贼子！他造反！逆贼！”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尽管有一段距离，而且周围的人有些喧闹，但是远去的卫成公还是听到了。
他回过头去，朝着王初六的身影甩过去两道要杀人的目光。
“快走！”
但是甲士们低喝，没有让他能够有停留甚至谩骂王初六的机会，挟持着他不断前进。
“这个人啊，这个可耻的人，他原来也是高高在上的，不过嘛……现在嘛……”
王初六还在那里嚷嚷，有些像在说书——如果说这个时代就存在说书的话。
但是随着喧闹声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卫成公逐渐逐渐就听不清楚了。
……
……
叶茂看到卫成公的时候，感觉着这个人的身上满是戾气，好像还残存着怒火的样子。
他感觉到有些奇怪，因为他觉得对方“背叛”了自己，照理来说，愤怒的应该是自己啊。
于是他便真的愤怒了。
他觉得自己“理解”了卫成公的心态，看来，对方还真的带有着一些骨气，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对抗了。
不过卫成公的动作却是叫他有些看不明白，因为对方看起来非常的主动，主动按照大礼拜倒在地，还磕了好几个头。
“你看起来很生气、很不满？”他问道。
此时此刻，卫成公的怒气已经消减了许多，这个广阔但是人不多、显得空荡荡的大殿叫他心慌，而且他从叶茂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对方，然后又低下头去。
“不……不敢……”他颤声说道。
他的气势低落了下去，在暗自揣测着自己究竟会怎么死，最起码，他在这里并没有看到鼎，应该不会被烹杀。
对于他状态的前后矛盾，叶茂表示不理解，他看向卫成公周边的甲士。
一名甲士会意，只好告诉他道：“大王，刚才，卫侯和王大夫争辩了几句。”
于是，叶茂理解了一些，因为他知道王初六虽然在自己的面前卑躬屈膝的，但是平日里面并不是一个好惹的货色，想必卫成公在那家伙那里没有讨到任何的好处。
他把目光扫向卫成公。
卫成公感觉到他的目光回来了，于是把头伏得更低了。
叶茂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危险。
叶茂想了想，确定自己的事情挺多的，就算是空闲时间，也是在思考一些事情，所以居然并没有怎么想过见到卫成公的时候，应该说一些什么。
于是，沉默。
那种沉默让卫成公感觉到了更大的压抑，他感觉叶茂这是在故意给自己施压，而且他觉得对方的效果很不错。
但是叶茂其实并没有那样的故意，他一直在思考对于卫成公“造反”这一件事情，自己应该首先怎么开口。
卫成公不敢说话，他知道，一直以来，虽然周天子形同虚设、如同牌位，但是那是对方一直都被压制的前提之下，而现在，对方的国力强盛，而自己的“造反”已经名正言顺，最最令人恐惧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被对方击败并且抓捕、押送到了这里。
时间如流水。
卫成公倒是希望身旁的甲士多动两下，制造点气氛，但是这几位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叶茂的眸光闪烁了几下。
然后他开口说道：“卫侯，是谁诱导你背叛我的？”
听闻此话，卫成公非常的吃惊，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
……
诱导你背叛我。
叶茂说。
他没有问：卫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很显然，如果问的是下面这一句，危险性比起上面更大。
但是在此时此刻，卫成公没能够想太多，他就像是愣住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看起来，叶茂对于“诱导”自己的人的兴趣，比起自己更大，尽管自己现如今已经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最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弄明白叶茂忽然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有人“诱导”自己、怎样的人才算是“诱导”了自己？
所以叶茂自然是不应该指望他在短时间之内回答的。
叶茂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说道：“那就讲讲反周同盟的始末吧。”
他知道提到反周同盟，才能够窥见更多有关于那个对手的信息，还有可能……会有有关于许湘帘的……
卫成公迟疑了好一会儿。
“大王……从……哪里说起？”他问道。
看他的表现，似乎是真的很乖了。
“你随意，”叶茂道，“你想到哪就说到哪，随便从什么地方说起，就谈谈你自己所知道的东西。”
说真的，卫成公并不能够理解他的深层含义，再加上现如今的局势，脑中很是混乱，的确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叶茂显得很有耐心，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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