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古尼罗，一个生者与死者立约，一个被灵类庇护国度。”言律歌缓缓睁开眼，“生前的地位越是崇高，在民众里的声望越高，死后所化的灵类就越是强大。
“而历代法老王受举国祈愿，所化的灵类一诞生便屹立在世界顶端——这才是古尼罗在没有强大超凡传承的情况下能成为第五大超凡国度的原因。
“苏珥七世与它的臣属，从来不是‘主人’与‘奴仆’，而是君王与臣民。”
这也是阿图带给他的误会。
阿图在欺骗血狮和李奥多的时候，为了显示“法老王”的权威，故意用了“主人”和“奴仆”这样的词汇，而后在复苏仪式中，又因为言律歌不懂古尼罗语，一直把这个误会延续了下去。
言律歌看向苏珥七世。
记忆的传输发生在火石电光之间，但《亡者之书》光芒暗下去的时候，言律歌与苏珥七世依旧保持着此前的姿势未变。
“而且，苏珥七世似乎还是一个正在经历二次觉醒的灵类？”
它依旧静立着，在试图救治它的“大祭司”阿图，金鹰的幻影在阿图的周身若隐若现，慢慢地让他的痉挛症状平复了下来。
言律歌依旧站在它的背后，伸手握着木乃伊的头颅，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彻底地摧毁这只拥有辉煌历史的灵类。
四千年前它是如此，四千年后它也是如此。
它从蒙昧中苏醒，凭着强烈的执念想要救下它的祭司，为此甚至不惜放弃了战斗，放弃了自己的安危。
四千年前它失败了，四千年后……
言律歌垂了垂眼。
在看过了这只灵类的过往之后，他突然……不太想杀它了。
这在前世的他看来似乎是种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的情绪，因为他和“法老王”是敌人，甚至他俩之间他还处于弱势，能够钳制住对方全靠偷袭和算计。
若是他在这里放弃偷袭计划的话，等苏珥七世回过神来，十有八九得面临更加猛烈的报复。
但是他就是不想，偏就是不想。
大约是这位古尼罗君王以往的所作所为让他很难产生恶感，而他也明白如今的敌对不过是这只灵类被人利用而已。
十八年的和平生活，悄无声息地磨掉了他的冷漠，又偷偷摸摸地往里面添加了一点名为“人性”的东西。
言律歌猛地抽回利爪，没有再管苏珥七世，却朝着阿图的方向隔空挥出一爪。
无色透明的刃在他的爪尖凝聚，呼啸而去，落在阿图身上，眨眼间将那家伙的身躯切成了四五段，进入一种神仙难救的状态。
言律歌放弃了偷袭苏珥七世的计划，却又趁苏珥七世在治疗过程中无法攻击的时候，当着它的面杀死了阿图。
做完一切后，言律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这梁子结大了。
在他的身后，苏珥七世在察觉到自己的祭司已死并且无法施救之后，猛地收回了温和和平的守护之力，切换到了狂躁不安的毁灭之力。
如果它是一个人的话，言律歌一定可以听到它暴怒的、疯狂的、绝望的咆哮。
但是它不是。
它只是一个灵类，一个甚至不会说话的灵类。
它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暴怒。
风云的幻影之中，雷蛇狂怒地长大了嘴巴，露出那代表审判与惩戒的獠牙，青色的电弧在它的周身之间缠绕，就像是悬而未决的天上雷霆。
苏珥七世手执白骨蛇鞭，身影闪现，下一秒空气发出迟到的暴鸣声，而它以突破音障速度出现在了言律歌的面前。
雷霆凝聚，蛇影呼啸。
言律歌仿佛早有预料，在苏珥七世挡在他面前时突然身形扭曲，竟是分裂成两半，一边是一只猎豹，另一边是一只黑狼。
两只不同的动物从两边绕开“法老王”，向山洞外跑去。
苏珥七世没有丝毫迟疑，鞭影落下，先是落在了那猎豹身上，结果那猎豹却坍塌成了一滩黑泥，后又落在了那黑狼身上，结果那黑狼也扭曲坍陷成了一滩烂泥。
是假的。
苏珥七世怔然了一瞬，但是立即又发现了新的目标——言律歌正用一种蛛丝一般的东西，黏在山洞顶部，而他自己则拉着蛛丝，像荡秋千那样快速地向山洞外荡去。
鞭影裹挟着雷蛇的幻影呼啸而过，转瞬将山洞顶部的蛛网和逃亡者一起撕扯成碎片，然而在雷光落下的却只有一片纷纷扬扬的碎纸屑。
又是假的。
在苏珥七世无声的怒喊之中，竟然有数块岩石落下，化作言律歌的模样向外奔逃。
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
苏珥七世无从得知，这具暴烈的战斗兵器已经失去分辨的耐心。
雷蛇仰首咆哮，漫天的鞭影裹挟着雷光，席卷了整个山洞，密密麻麻交织的，就像是一场汹涌的海啸，由内而外地往外呼啸而去。
快要跑出山洞的言律歌这回没能逃脱这范围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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