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那白光刺眼，一直大睁着眼前，瞅着那百合形状的别致吊灯。渐渐地，她觉得眼睛里一阵潮湿。灯光刺的她的眼睛流泪了。她任凭清泪滚滚，竟然都忘记用手擦拭了。因为，她陶醉在那一刻的小胜利里，深深不能自拔。
比起在曹公馆的佣人房，比起在表哥家里的陋室，这里简直是令她醉生梦死的地方。以前，在曹家的时候，她打扫曹太太房间的时候，总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住进去。这里虽然不能和曹太太的卧房相比，可已经让晓儿的心得到暂时的慰藉了。
她的脑海里流淌着过去，眼睛里看到的是现在。强烈的反差和对比简直让她觉得有些晕眩了。突然间，房门大开了。晓儿吓了一大跳。懋琦的身影倒立着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急忙从羊毛地毯上爬了起来，站起身，脸上难以掩饰那股子惊讶。
懋琦早就看清楚了一切，打趣道：“这里和你以前住的地方肯定是天壤之别。”
晓儿道：“真吓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懋琦把手里捏着的钥匙在晓儿的面前晃了晃，道：“刚才，我去了楼下，跟饭店的老板说，你是我的情人。”
晓儿扑到了懋琦的身前，捏着绣花拳头捶打着懋琦的胸膛，喊道：“你真坏！你真坏！竟然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懋琦笑着捏住了晓儿的绣花拳头，浓情蜜意的道：“我们本来已经是情人了。你难道还怕羞？”
晓儿没有继续疯闹，脸上洋溢着温存，道：“你总是不按牌理出牌！”
懋琦问道：“你喜欢我的不按牌理出牌吗？”
晓儿恨道：“不但喜欢，并且感激。正是你的不按牌理出来，才成全了我在夜总会舞台上的虚荣！”
懋琦笑道：“所以，你必须死心塌地的感激我。”
晓儿微微的耷拉下眼皮，嘴角的笑却愈发的明晰了，道：“我当然会记得你的好。可我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闹。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便故意转过身，走到了窗户跟前，背对着懋琦，不搭理他。
懋琦把双手插在了西裤口袋里，静静的赏析着晓儿的背影。刚才，他去楼底下要钥匙的时候，喝了好几杯冰水。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很多。他赏析着晓儿窈窕的背影，觉得那是一副完美的画作。
玻璃窗外是墨蓝色的天幕底板，漫天的繁星频频眨眼。远处的黄浦江水也是墨蓝的，和天幕相衔，分不清彼此。墨蓝色的江面上，渔船的煤油灯火也在频频闪烁，和天幕之上的星光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晓儿娉婷的身姿贴在这幅静夜图上，不是画作是什么？
晓儿从玻璃窗的光影里看到了懋琦。她故意装作没看见，由着懋琦站在那里赏析着她的身姿。她用手拂扫着腮边的头发，并且哼唱起了流行的电影歌曲……让静态的画作变得生机勃勃。
懋琦准备走过去。可他刚走了几步，晓儿就立即回过身，笑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免得我担心你。”说完，便走到黄灿灿的西洋风格电话机旁，抓起听筒，笑道：“请替我叫一辆出租车，送客人回家。”
懋琦本来打算和晓儿俏皮几句，这会儿，他听到晓儿这么讲，只好打消了兴致。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帅府的副官。所以，他不可能由着性子胡作非为。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是，他又有些不甘心，趁着晓儿不注意，调皮的捏了她的粉腮一下，然后便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出门了。
晓儿恨他恨得要死。他的手劲儿很大，她的右腮火辣辣的疼着。她追到了房门口，可懋琦的身影早就在走廊里消失了。她本来打算追出去，可脚上的高跟皮鞋偏偏作怪。她的脚崴了一下。走廊尽头，懋琦调皮的伸出了头，笑道：“亲爱的，晚安！你关好门窗，小心大灰狼半夜潜入你的深闺！”说完，便缩回了头。
晓儿羞愤的掩上了房门。房门发出了一声闷响。她倚靠着房门，觉得心里的那口恶气没有出来，随即又转过身一把拉开了房门。她正准备不管不顾的喊一嗓子，却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了电梯下降的嘎啦声响。懋琦肯定已经坐着电梯下去了。晓儿无法发泄心里的愤懑，只好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真坏！”
懋琦坐着出租车回到了住所。他独自一个人住着一所花园洋房，实在太空寂了。酒水的后劲儿很大。他觉得有些头疼，躺在床上，倚靠在钢管床的床头。他回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觉得生活简直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各种奇妙。他没有得到姚长安，可偏偏遇见了晓儿。细细的回想，他竟然觉得晓儿和长安有些像。其实，俩人哪里有像的地方呢？可在懋琦的心里，他强迫着俩人具有了相似的特点……这实在透着不合理的荒诞……热恋中人的心里总是充斥着不可理喻的荒诞，为情所惑！
这会儿，春曦已经回到了曹公馆里。他离开那所新房子的时候，真的是一步三回头。细烟反倒催着春曦回家了。因为，她害怕曹家的人会看不起她。本来嘛，欢喜月戏班子正绸缪着她和春曦的婚事。这会儿，春曦要是夜不归宿，肯定会引起曹太太的怀疑和鄙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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