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锦华宫西厢的小佛堂。
谢明蓁跪在蒲团上,面前供着一尊白玉观音。观音低眉垂目,面容慈悲,仿佛在凝视众生之苦。
香炉里三支檀香静静燃烧,青烟袅袅上升,在烛光中幻化成变幻莫测的形状。
她合十双手,闭上眼。
可脑海中翻腾的,却不是经文。
是前世的碎片。
她看见承启二十年的端阳宫宴,那时她还是靖王妃,坐在席末,看着高台上并肩而坐的帝后——萧景珩与苏云昭。
他们接受百官朝贺,接受万民景仰,接受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荣光。
她看见自己跪在冷宫破败的砖地上,窗外大雪纷飞。宫人端来一杯鸩酒,白瓷杯壁冰凉刺骨。她问:“是陛下的旨意,还是皇后的意思?”宫人答:“有区别吗?”
是啊,没区别。
无论谁下的令,结果都一样——她谢明蓁,丞相嫡女,靖王妃,最终落得个“暴毙”的下场,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
她看见父亲被罢官流放,谢家树倒猢狲散。
母亲在流放途中病逝,连口薄棺都求不到。兄长……兄长为了护她,被乱箭射死在宫门前。
凭什么?
她不甘心!
重生那一刻,她发过誓,这一世,她要让所有负她之人付出代价。
她要站在最高的位置,让那些曾经践踏她的人,跪在她脚下颤抖。
所以她选了萧景琰,扶持他争储,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扫清障碍。
她利用前世记忆,抢占先机,一步步将靖王推上离皇位最近的位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谢明蓁睁开眼,看着观音慈悲的脸,忽然想笑。
慈悲?这世间哪有真正的慈悲?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胜者对败者的怜悯。
而她,不要施舍,也不要怜悯。
她要赢。
“王妃。”绮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心翼翼,“时辰快到了。”
谢明蓁没有回头,只是问:“绮罗,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绮罗一怔:“奴婢七岁进府,跟在您身边……十三年了。”
“十三年……”谢明蓁轻声重复,“你可曾后悔过?”
绮罗跪下:“奴婢从不后悔。若非王妃,奴婢早就在那场大雪里冻死了。
这条命是王妃给的,奴婢愿为王妃做任何事。”
任何事。
包括杀人,包括造反,包括……下地狱。
谢明蓁转过身,看着这个陪伴自己两世的侍女。前世,绮罗也是这般忠心,最后却为了护她,被乱刀砍死。
“起来吧。”她伸手扶起绮罗,替她理了理衣领,“今夜过后,无论成败,我给你自由身。若成了,你便是女官之首;若败了……你寻个机会逃走,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
绮罗眼眶一红:“王妃……”
“别说傻话。”谢明蓁打断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这是我给你的命令,必须遵守。”
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观音像,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佛堂。
院中,萧景琰正在等她。
夜色中,他一身玄甲,腰佩长剑,月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坚毅如铁。见谢明蓁出来,他大步走来,握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他皱眉。
“没事。”谢明蓁摇头,反握住他,“王爷准备好了?”
“嗯。”萧景琰看向院中集结的死士,眼中闪过决绝的光,“所有人听令——按计划行事。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控制乾元宫,擒拿……逆臣萧景珩及其党羽。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是!”低沉应和声整齐响起。
萧景琰顿了顿,补充道:“但记住,不要伤及陛下。
我们要的是清君侧,不是弑君。”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其中深意。
控制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最名正言顺的方式,也是……最危险的方式。
“王爷。”高驰快步走来,脸色凝重,“方才暗哨回报,说昭阳殿那边……太安静了。
瑞王夫妇早早熄了灯,像是真的睡了。”
萧景琰眉头一皱:“当真?”
“暗哨是这么说的。但属下总觉得……不对劲。”
谢明蓁心头那丝不安又浮现出来。她想起白日里苏云昭平静的眼神,想起那女人无论遇到何事都从容不迫的模样。
“王爷。”她低声道,“苏云昭此人,心思深沉,最擅以静制动。她越是平静,越可能有诈。”
萧景琰沉吟片刻,问高驰:“宫中有何异常?”
“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但都说是为了端阳节后的防务整顿。
各宫门按时落锁,巡逻路线也未改变。”高驰顿了顿,“唯一奇怪的是……乾元宫的守卫,似乎比平时松了些。”
“松了?”萧景琰眼神一凛。
“是。平日陛下寝殿外至少有三十名侍卫,今夜……只有十名。而且换岗时间延长了半刻钟。”
萧景琰与谢明蓁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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