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刻,京城另一端的丞相府,芷蘅院内。
谢明蓁猛地从锦绣堆叠的拔步床上弹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冷汗涔涔,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恐惧与焚身的灼痛。
烈火!铺天盖地的烈火!吞噬了殿宇,吞噬了家族,也吞噬了她自己……萧景珩那张俊美却冰冷无情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带着毫不掩饰的利用与嘲讽。
那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前尘往事!
她颤抖地抬起双手,肌肤细腻,指尖莹润,没有半点被烈火灼烧的痕迹。
她环顾四周,熟悉的闺房布置,精致华贵,熏香袅袅。这是她十五岁及笄不久后的闺房,她……回来了?回到了还未被指婚给瑞王萧景珩,谢家尚未倾覆之时?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萧景珩!那个她前世痴心爱恋,不惜动用家族势力助他稳固地位的男人!
那个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后,便默许林贵妃和靖王萧景琰将她谢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男人!还有那些落井下石、踩着她谢家尸骨上位的仇人!
她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被,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骨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极致的恨意而微微颤抖。
这一世,她谢明蓁回来了!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与恨意!所有负她、欺她、害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瑞王萧景珩,你必须为你前世的薄情寡义付出代价!靖王萧景琰……还有林贵妃……你们不是想要那至尊之位吗?
我偏要助你们……不,是利用你们,将你们捧得高高的,再让你们摔得粉身碎骨!最终登顶的那个人,必须是我谢明蓁选中、并能牢牢掌控的棋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与冰冷。
“绮罗。”她扬声唤道,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在门外的贴身大丫鬟绮罗立刻推门而入,见她坐起,忙上前关切道:
“小姐,您醒了?可是梦魇了?”眼前的谢明蓁,眼神锐利得让她有些陌生。
谢明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温婉,但眼底深处那抹寒意却挥之不去。
“无妨。”她淡淡道,“去,将负责采买府中月例物事的张嬷嬷叫来,还有,将这两个月的账本一并取来。”
绮罗虽感疑惑,但见小姐神色凝重,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体面、面相精明的中年嬷嬷跟着绮罗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大小姐唤老奴有何吩咐?”
她是府中的管事嬷嬷之一,仗着资历老,又在夫人面前有些脸面,平日里没少暗中克扣。
谢明蓁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绮罗捧来的账本上。她随手翻开,指尖快速点过几处:
“绮罗,念。上月初五,购入江南云锦十匹,账面记录一百五十两。去库房核对一下,实际入库几何?质地如何?”
绮罗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去了。张嬷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很快,绮罗返回,神色有些古怪:“小姐,库房记录,上月初五入库江南云锦八匹,且……且质地并非顶级云锦,而是次一等的杭绸。”
张嬷嬷脸色骤变,急忙道:“大小姐明鉴,许是账房记录有误,或是库房那边……”
“记录有误?”
谢明蓁轻笑一声,那笑声却冰冷无比,“那上月二十,采购宫花珠钗一批,账面八十两,实际入库不足半数,且多为陈旧式样,这又作何解释?”
她前世掌家后,才陆续查出这些陈年旧账,此刻信手拈来,句句戳中要害。
她不等张嬷嬷辩解,目光如刀般射向她:
“还有,张嬷嬷,你儿子前日在西市新置了一处宅院,价值不下五百两。凭你府中月例,便是十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许多吧?莫非是得了什么意外之财?”
张嬷嬷浑身一颤,噗通跪倒在地,面无人色:“大小姐!老奴……老奴冤枉啊!”
她没想到,这位平日看似不理俗务的大小姐,竟对她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谢明蓁却不看她,只对闻讯赶来的母亲谢夫人淡淡道:
“母亲,府中下人贪墨成风,若不严加惩治,只怕日后酿成大祸。张嬷嬷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母亲依家规处置,以儆效尤。”
谢夫人见女儿言辞凿凿,账目清晰,又见张嬷嬷如此情状,心中已信了八九分,当即沉下脸:
“来人!将张嬷嬷带下去,杖责二十,革去差事,连同其家眷,一并发卖出去!”
张嬷嬷的哭喊求饶声很快被拖远。院中其他下人目睹此景,无不噤若寒蝉,看向谢明蓁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谢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满是欣慰与支持:“蓁儿做得对,这等刁奴,绝不能轻饶。日后这府中事务,你若愿意,多帮娘分担些。”
谢明蓁温顺点头:“女儿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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