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的晨光洒在锦棠别院新漆的朱门上,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痕迹。阿青指挥着仆役悬挂匾额,红绸覆盖下的锦棠织锦四字用的是苏家祖传的鎏金技法,在日光下隐约透出金芒。礼部尚书夫人的八宝璎珞车碾碎薄冰停在门前,车辕上悬挂的银铃尚在轻响,绛紫色衣袖已掀开了门帘。
这雪梅图倒是别致。尚书夫人指尖将触未触地悬在展屏前,屏风上绣的红梅在阳光偏移时突然转为墨色,惊得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展架上发出清响。
几位不请自来的绸缎庄掌柜聚在西厢暖阁,老掌柜的紫檀算盘在指尖转得飞快。他忽然将算珠重重一合,枯瘦的手指指向院中正在拆箱的织锦:听闻江南织造善用霓裳羽,这等违禁之物...
苏绣棠的月白直裰在雪地里分外醒目,她执起特制的竹刀划开密封木箱。箱中雪中红梅锦在众人注视下展开,老掌柜的算盘突然脱手落地——那锦缎在日光照耀下竟飘落细碎光尘,恍若真实雪霰。
用太行山晶石磨粉调浆,何来霓裳羽?阿青拾起算盘递还时,袖口无意间露出半截官府批文,朱红印章恰好盖在晶石采买许可字样上。
云织派来的信使在午时抵达,马鞍袋里裹着还带着江南温度的流光锦。当苏绣棠在廊下展开这匹新锦时,尚书夫人发间的金步摇突然停止晃动——织锦从不同角度看去竟流转着七种霞光,连檐角残雪都被映出虹彩。
老掌柜的缎袍在穿堂风里鼓动如帆,他屏退随从独自走进染坊。当看见学徒用琉璃片检验染料纯度时,他突然解下腰间祖传的玉珏:城南三间铺面,换这验色法的独家授权。
太师府的人马在申时闯入别院,玄色官靴踏碎了院心新砌的冰雕。为首的税吏举着查封令,声称接到举报织锦使用塞外毒草染制。阿青不慌不忙地取来银针试毒,针尖触及锦缎时忽然泛蓝——那正是验伪锦遇到诬陷时特有的反应。
大人不妨试试这个。苏绣棠将半匹素锦浸入特制药水,锦面立刻浮现出织造局的防伪水印。税吏袖中藏着的太师府手令滑落在地,被眼尖的尚书夫人用罗帕盖住。
暮色四合时,别院账房已记满二十三家订单。老掌柜亲自送来地契,契约夹页里藏着太师府急于出手的产业清单。某处被朱笔圈出的别庄,正是五年前查封苏家时用作证物暂存地的宅院。
当夜工坊灯火通明,新架起的织机参照江南总坊的图纸改良。有个小学徒在整理丝线时发现异常,某束金线的重量远超寻常。阿青剖开线轴,里面滚出的密信记载着太师与漕帮往来的暗账。
子时的更声传来时,苏绣棠在灯下抚过礼部尚书夫人留下的玉簪——那是预订宫廷贡品的信物。簪身暗刻的凤纹,与太师府清单上某件失踪的宫中之物如出一辙。
雪又开始下了,别院暖阁的地龙烧得正旺。阿青将新发现的金线密信投入火中,跃动的火苗在墙上投出摇曳的影子,恍若五年前苏家库房里那些被焚毁的账册。
窗外,老掌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车辙印里落着半张被雪浸湿的当票。票面上永丰当铺的印记,正是日间太师府税吏袖中掉落的密令角落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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