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子时变得绵密,染院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青石板上投下破碎的光影。云织提着裙摆踏过积水,护目镜上沾着细碎雨珠。她推开调色房的门时,发现存放“沧海月明”染料的紫檀匣大敞着,里面特制的琉璃瓶不翼而飞,只余匣底几滴未干的靛蓝色液体散发着海藻的腥气。
“昨夜戌时三刻锁的门。”染院管事搓着围裙边缘,袖口新沾的靛蓝与匣底痕迹如出一辙。他的目光躲闪着扫过窗台,那里有半枚模糊的泥印,形制却与织坊统一的麻底鞋不同。
苏绣棠的深青斗篷在雨夜里几乎融进暮色。她指尖掠过窗台,沾起一点朱砂色的泥土——这是城南旧巷特有的红胶土,而染院管事就住在旧巷深处的杂院里。
三日后,染院开始试制改良版的“星河璀璨”染料。云织当着众人的面将配方锁进铁柜,却故意让管事看见她擦拭柜门时,袖中滑落的钥匙落点。当夜子时,一个黑影果然溜进染院,用拓印的泥钥匙打开铁柜,将誊抄的配方塞进墙砖缝隙。
阿青的灰衣在茶楼雅间里与屏风融为一体。他看着染院管事惴惴不安地坐在角落,茶汤凉了又续,续了又凉。就在小二第三次添水时,有个戴斗笠的书生撞翻茶盘,湿透的袖口擦过管事手腕,留下张裹着蜡丸的字条。
“家小在西山别院。”管事读完字条后面如死灰,颤抖着从鞋底取出织坊安防图。正要递向邻桌的商人时,雅间竹帘突然卷起,阿青的剑鞘压住他手腕:“看看窗外。”
对面绸缎庄二楼,管事的妻儿正站在窗前挑选布料,小女孩举着新买的糖人朝这边挥手。管事腿一软跌坐在地,怀中滚出太师府给的银锭——底款竟刻着漕运衙门的印记。
雨幕中突然响起哨音。茶楼前后门同时被堵,几个作商人打扮的汉子亮出兵器。阿青吹熄烛火,在黑暗中甩出绳钩攀上房梁。混乱中有人抓住管事衣领,却被突然出现的船帮汉子反剪双臂。
“账房先生在码头等您。”船帮汉子往阿青手里塞了枚温热的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波斯数字。当阿青赶到码头货栈时,看见个浑身湿透的书生正蜷在货堆后,怀中紧抱着防水的油布包裹。
油布裹着的账册抄本还带着墨香,其中某页记载着太师府通过漕运走私兵器的记录。书生抹着脸上的雨水哽咽:“他们逼我做假账,可那批弩箭分明是要运往江南...”
染院的灯火亮了一夜。苏绣棠将修改过的安防图铺在案上,在几处关键位置添上根本不存在的暗哨。云织调配着特殊的隐形染料,将在图纸上标注的陷阱处做下只有自己人能识别的记号。
黎明时分,管事抱着女儿留下的绣花绷子跪在阶前。绷子上歪斜地绣着朵海棠,正是苏家女眷独有的针法。苏绣棠扶起他时,指尖在他腕间停顿——那里系着的红绳与波斯使臣留下的银币丝绦如出一辙。
新立的保密坊采用了三重锁制,三把钥匙分别由云织、阿青和船帮少帮主保管。当第一瓶真正的“星河璀璨”染料出炉时,琉璃瓶中流转的光华映亮了墙角的暗格——那里藏着太师府暗桩分布图的摹本,每个标记旁都注明了对应的证据存放处。
秋雨渐歇时,阿青带来消息:太师府根据假安防图派出的探子,已在西山别院落入陷阱。苏绣棠抚过分布图上某个标注着双鱼纹的位置,窗外的晨光正好照见波斯使臣赠予的银币——那上面的铭文与分布图角落的暗号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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