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御用织造匾额高悬在织坊正堂,金漆在梅雨时节的阴翳中依然流光溢彩。连日来贺喜的宾客踏破了门槛,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偏厅。锦棠穿着御赐的云纹贡缎直裰,青玉禁步在腰间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应酬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阿青站在廊檐下,深灰劲装几乎与阴沉的雨幕融为一体。他的目光掠过院墙外某个固定的方向——那里已经连续三夜出现不明身份的身影。雨水顺着青瓦边缘连成珠串,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云织从染坊匆匆走来,特制的防潮工装上还沾着新调制的染料。她凑近锦棠耳边低语:库存的特制青黛少了二两,装染料的瓷罐被人动过。
夜雨滂沱时,织坊的侧门被轻轻叩响。阿青无声地贴近门缝,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立在雨中,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抛下这句话便转身没入雨幕。阿青正要追出,却发现巷口早已空无一人。
三日后,城南商会设宴庆贺锦棠织坊获封御用。宴厅内觥筹交错,锦棠的云纹直裰在灯下泛着含蓄的光泽。几位织造行的老人轮番敬酒,言语间都在旁敲侧击贡品的秘方。
听闻锦棠公子的雨过天青色独步江南,不知用的是何等高超技艺?陈记的新任掌柜举着酒杯,笑容可掬。
锦棠执杯的手稳如磐石:不过是些粗浅手艺,承蒙朝廷不弃。
突然,一个侍从将酒水泼洒在锦棠的衣袖上。众人惊呼声中,那衣料却丝毫未染,酒珠如露水般滚落。云织早就在这件直裰上做了特殊的防污处理,此刻正好化解了这场试探。
谢知遥从屏风后转出,墨色常服上的银纹在灯下若隐若现。江南织造行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他轻摇紫檀折扇,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宴席散后,阿青暗中跟踪那个泼酒的侍从,一直跟到城西一处寻常民宅。跃上墙头,他惊讶地发现院内竟藏着数台精良的织机,工艺之精湛堪比官造。
回程的马车在雨中疾行。行至半路,车轴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阿青及时勒住缰绳,却发现前轮已经歪斜。检查之下,车轴被人用巧劲锯开了大半。
小心!阿青突然拔刀,挡开黑暗中射来的冷箭。
谢知遥带着侍卫及时赶到,将他们的马车团团护住。雨幕中,他出手如电,几个起落便制服了埋伏在暗处的刺客。这是锦棠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武功,那身手绝非寻常贵公子所能及。
先去别院避一避。谢知遥的常服已被雨水浸透,银纹在湿透的衣料上依然清晰。
谢府别院坐落在城北幽静处,青砖黛瓦在雨水中显得格外肃穆。在暖阁安顿下来后,谢知遥坦言:御用织造这块招牌,早就被京里某些人盯上了。此次出手的,不过是前哨。
锦棠凝视着窗外的雨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禁步。她想起那个雨夜的神秘访客,想起被动手脚的染料,想起今夜这场精心设计的。
回到织坊已是深夜。锦棠立即召集核心工匠,将雨过天青的工艺分拆成三个独立环节,由不同的人负责。云织改进了织机的保密装置,在关键部件上加装了特制的锁具。
谢知遥留下的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融入织坊的守夜队伍,他们的身手让阿青都暗自心惊。
雨歇时分,东方泛出鱼肚白。锦棠独自站在正堂,仰望着那块御赐匾额。晨光初现,金漆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轻轻抚过匾额边缘,那里刻着细小的年款——永昌十三年五月。
工坊里传来织机启动的声响,新一日的织造开始了。但锦棠知道,从今往后,每一匹锦缎的织就,都不仅仅关乎技艺,更关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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