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取代了庄园的陈旧气息,规律的作息和专业的护理让他高烧渐退,持续的头痛也得到了缓解。
身体的虚弱感仍在,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昏厥。
在这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没有紧急情报,没有需要立刻决断的阴谋,只有窗外的树影和偶尔飞过的鸽子。
弗雷德里克每天都会来陪伴大半天,有时带着书,有时只是安静地坐着。
索菲亚则负责传递一些筛选过的、不那么紧要的信息。
就是在这样一段近乎“空白”的时光里,奥尔菲斯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姑娘。
那是在住院楼后的小花园,阳光不错的午后。
奥尔菲斯被允许短暂散步,他坐在长椅上,裹着厚外套,看着一片去年的枯叶在风中打转。
然后,他注意到了另一个长椅上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女孩,但第一眼给人的印象绝非青春活力。
她身形瘦削得惊人,宽松的病号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锁骨和腕骨突出得触目惊心,几乎不像常人。
她的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灰黑色的瞳孔很大,里面却像是蒙着一层终年不散的雾霭,盛满了化不开的忧愁。
她的面容无疑是年轻的,甚至称得上清秀,但眉宇间那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疲惫与忧郁感,让她看起来异常沧桑。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瓷偶。
出于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好奇——或许也掺杂着同为“病人”的微妙共鸣——奥尔菲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尝试着与她进行了一些极其简单的交流。
起初只是点头微笑,后来是“天气不错”之类的寒暄。
女孩反应很慢,总是迟疑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或者只是更轻地点一下头。
直到三天后的又一个午后,奥尔菲斯带来了弗雷德里克顺手放进他口袋里的、包装精致的一块牛奶巧克力。
弗雷德里克总试图用甜食勾起他一点食欲——虽然他确实不是很爱吃甜食。
他将巧克力递过去,轻声说:“尝尝看?也许心情会好一点。”
女孩盯着他掌心的巧克力,又慢慢抬起眼,看向奥尔菲斯。
那双灰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死水微澜。
她伸出手,手指瘦长而冰凉,轻轻拿走了巧克力,却没有立刻吃。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许久未说话的干涩。
这是一个突破。
从那天起,他们偶尔会在花园里简单聊几句。
奥尔菲斯谨慎地避开可能敏感的话题,只谈论花园里新开的一小丛不畏寒的野花,或者天空中形状奇特的云朵。
女孩的话依旧很少,但至少愿意回应了。
在一次关于季节的闲聊后,奥尔菲斯状似无意地问起:“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伦敦本地人?从哪里来?”
女孩沉默了片刻,目光飘向更远的天空,轻声说: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一个遥远而充满阳光(至少在想象中)的地方。
奥尔菲斯没有追问她是祖籍在那里,还是刚从那里过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话题对她而言可能并不轻松。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相对“融洽”的午后,奥尔菲斯想起她提过一句“不喜欢太吵”,便顺着问道:“家里人呢?也在这里吗?还是……在澳大利亚?”
女孩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膝盖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我……有个姐妹。”她的声音更低了,仿佛这句话耗费了很大力气,“孪生的。”
孪生姐妹?
奥尔菲斯心中一动,这或许能解释她身上那种极致的孤独感——如果失去了另一半。
“她……”奥尔菲斯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她一定很关心你。”
女孩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长,仿佛时间都在她周围凝固了。
奥尔菲斯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正准备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了头。
那双灰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奥尔菲斯,里面没有泪光,只有一片空洞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说出的却是一个看似答非所问的句子,声音木讷而平板,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叫艾维。”
艾维。
一个简单甚至有些常见的名字。
但她说出这个名字时的状态,却让奥尔菲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不是自我介绍,更像是一种……确认?
或者说,一种将她自己与某个存在区分开来的宣言?
或者……一些他更不了解的东西?
阳光依旧淡淡地洒在小花园里,但奥尔菲斯却觉得周遭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这个名叫艾维的、充满谜团的女孩,像一颗无意间落入他这片暂时平静水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在医院的这几天,他本意是逃离漩涡中心,却似乎又在边缘,触碰到了另一片未知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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