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冷光灯在程愿脸上投下青白的阴影,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即将苏醒。
施密特俯身观察,手术刀在她眼球上方悬停,刀尖折射出冰冷的光。
“噢……真可惜她还活着,”施密特直起身,摘下沾血的手套,露出布满针孔的手指,“不然就能看看那些家伙怎么操控一具尸体了。”
他的声音因长期接触化学药剂而沙哑。
“一定会是个非常……美妙的现象。”
奥尔菲斯站在阴影交界处,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再等几天。”
他的指尖轻抚过程愿颈侧的脉搏:“我会给你带来一具完美的尸体。”
施密特突然扯下口罩,结痂的唇伤像蛛网般爬满下半张脸。他神经质地舔了舔开裂的嘴角:“如果那具尸体美得让我下不去手——”他的指甲抠进实验台边缘,“我亲爱的妹妹就可以开始她的艺术创作了。”
“?”奥尔菲斯轻笑,皮鞋碾碎地上的一片玻璃渣,“我差点忘了你们是亲兄妹。”他的视线扫过墙上的人体解剖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各个器官的最佳保存方式。
“她很久没接任务了……确实,没几个雇主懂得欣赏尸体防腐艺术。”
施密特罕见地露出笑容,结痂的伤口被扯开,渗出细小的血珠:“她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比我强多了。”他机械地用酒精棉擦拭血迹,动作精准得像在准备手术。
“还疼吗?”奥尔菲斯突然问道,目光落在那些狰狞的伤疤上。
施密特的手指顿了顿,酒精棉上的血迹晕染开来:“这些?”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再疼能有心疼吗……”他的视线飘向角落里的标本罐,里面漂浮着一截断指——戴着枚褪色的婚戒。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会长。”他突然正色,解剖刀在指间翻转。
“您知道的,若不是这份恩情……”刀尖猛地刺入台面,“我绝不会给任何贵族卖命。”
奥尔菲斯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绣着德罗斯家徽的手帕,轻轻按在施密特渗血的嘴唇上。
“那些杂碎恐怕想不到……”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
“为了让你闭嘴而犯下的暴行……”手帕渐渐被鲜血浸透,“反倒让他们永远……闭了嘴。”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
程愿的手指在这时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指甲缝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紫光。
那是个永远凝固在记忆深处的噩梦。
施密特至今仍能在每个雨夜闻到那股气味——血腥味混着白玫瑰的芬芳,从妹妹安娜的婚纱上被砍断的指节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那枚祖传的蓝宝石婚戒滚落在地毯上,沾着黏稠的血浆。
“哥哥……救……”
针线穿过嘴唇的剧痛让他清醒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生锈的缝衣针带着倒刺,每穿透一次皮肉就勾出细碎的组织。
那些人的笑声像钝刀锯着他的神经:“天才医生?现在连自己的嘴都治不好吧?”
地下室的霉斑在视线里扭曲成妹妹破碎的婚纱。
整整六个月,他们被铁链锁在相邻的刑架上,听着彼此血肉剥离的声音。
施密特数着安娜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直到某天清晨,她不再回应他的呜咽。
白沙街的月光从来照不进这间地下室。
直到那个雨夜——
铁门被霰弹枪轰开的巨响震落了天花板上的蛛网。
逆光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踩着血泊走来,身后跟着个哼着歌谣的灰发女人。
“哎呀呀~会长,你快看,”女人用染血的匕首挑起施密特下巴,“这张缝着嘴的脸可真艺术~”
突然目光阴冷下来。
“但那些东西可算不上什么艺术家,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剪刀冰凉的触感贴在唇边时,施密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褐发男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忍着点,医生。我要拆线了。”
第一针拆线的痛楚让他看清了男人的眼睛——深邃的栗色,像手术刀般冰冷而精准。
身后的女人正把折磨他们的暴徒一个个钉在墙上,手法娴熟得像在布置标本。
“‘影蜂’,轻点,别玩坏了。”男人头也不回地说,“这些可是重要的实验素材。”
当最后一根线头被镊子拔出,施密特咳着血沫看向角落——妹妹的“尸体”正在那个女人手下奇迹般地恢复呼吸。
“交易很简单。”男人递来一张染血的名片,烫金的七弦会标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需要一个不会对尸体手软的医生。”
此刻,施密特摩挲着标本罐里的断指,看着培养槽中程愿逐渐蛇化的瞳孔。他舔了舔嘴唇上永不愈合的伤疤,突然理解了会长那句话的深意——
有些复仇,会比死亡更优雅。
地下室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只有培养皿中的液体偶尔发出气泡破裂的声响。
煤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将奥尔菲斯镜片后的瞳孔映照成琥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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