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裹挟着无数细碎冰刃,呼啸着刮过苍茫山深邃的谷地,也将那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蛮横地塞满了云渺的每一次呼吸。
她蜷缩在一辆倾覆的鸾车残骸与一块巨大山石的夹角里,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无法自控地颤抖着。曾经象征着她云国郡主尊贵身份的金丝八宝攒珠冠,早已跌落在地,被混乱的马蹄践踏得扭曲变形,深嵌进被鲜血浸透的泥泞里,黯淡无光。
就在数个时辰前,这支代表着云国“诚意”的送亲队伍,还旌旗招展,鼓乐喧天。而她,云渺,云王最宠爱的王妹,身着繁复华丽的嫁衣,坐在缀满珍珠宝石的鸾车之中,作为维系两国脆弱和平的纽带,前往北方那个以铁血和强悍闻名的晋国和亲。
然而,和平的假象脆弱得如同琉璃。队伍刚踏入这片两国交界的险峻山脉,死神便张开了黑色的羽翼。
伏击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波箭雨落下时,许多护卫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出腰间的佩刀。凄厉的惨叫、战马的悲鸣、兵刃砍入骨骼的闷响……瞬间取代了喜庆的乐声,将这处山谷变成了炼狱。
云渺被人从剧烈摇晃的鸾车里粗暴地拖拽出来,推搡间,她看见平日侍奉左右的侍女惊恐扭曲的脸,下一刻便被雪亮的刀光斩断。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脸颊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在极度的混乱中,挣脱了钳制,不顾一切地滚入了这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外面,杀戮的声音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野蛮的欢呼和翻捡财物时绫罗绸缎被撕裂的声响。匪徒们操着混杂的口音,呼喝着,搜寻着一切值钱的东西,以及……她。
“仔细搜!那云国郡主生得极美,务必活捉!大王有重赏!”
粗嘎的呼喝声如同丧钟,敲打在云渺的心头。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不能出声,不能动。她将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要嵌入身后的石缝里。
就在她试图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以减少存在感时,指尖却无意中触到一片黏腻的、尚带一丝温热的液体。她猛地缩手,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借着远处尚未熄灭的火把余光和不远处一辆燃烧的马车残骸提供的微弱光亮,她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个人。
一个浑身浸染鲜血,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就倒卧在她藏身的石缝最深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身上的衣物破碎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血痂,看样式,既非云国送亲队伍的服饰,也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
或许是之前在此遭遇不幸的旅人?或是其他势力的遭遇战?
云渺的心跳得更快了,如同擂鼓。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多管闲事,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
可目光落在那人即使被血污覆盖,依旧隐约可见的、过分精致的下颌线条,以及那微弱却执拗起伏的胸膛时,她的脚像被无形的藤蔓缠绕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体弱多病,被父王母妃小心翼翼护在深宫,用尽天下名药却依旧没能留住性命的亲弟弟。若阿弟遭遇险境,流落在外,是否……也会有人,愿意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对他伸出援手?
就一下。她告诉自己,只看一眼,若他已然气绝,她便立刻离开,心中也无愧怍。
她屏住呼吸,冰凉且颤抖得厉害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向他的颈侧。
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搏动,透过指尖的皮肤,清晰地传来。
他还活着!
几乎就在同时,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刮擦地面的声音逼近,火把的光亮将她的藏身之处映照得忽明忽暗。
“头儿说了,这石头缝里也看看!别漏了!”
云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再顾不得其他。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人倒卧之处后面,似乎有一个被枯黄藤蔓半掩着的、不大的浅坑。她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这个沉重的、完全失去意识的少年,将他奋力往那浅坑里塞去。少年的身体很沉,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悲鸣。她又胡乱扯过附近一些带着血迹的破烂旗帜、断裂的兵器和枯枝,仓皇地盖在他身上,尽可能消除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的藏身之处也已暴露无遗。她一咬牙,抓起地上一把混合着血水、泥灰和不知名秽物的脏污,毫不留情地抹在自己脸上、脖颈、以及裸露的双手上。接着,她奋力将身上那件繁复贵重、却也是最大目标的嫁衣外袍撕扯下几大片,丢弃在一旁,然后蜷缩在少年藏身之处的边缘外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自己伪装成一具刚刚断气、并被洗劫过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气息冲入大脑,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连指尖都在微微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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