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视线交错。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历经淬炼后、更加冷硬凝练的锋芒,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确认。
确认对方也挣脱了。
确认此刻,他们仍是“同行者”。
然而,这短暂的清醒与对视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遭并非预想中花海边缘的安全地带。
那片妖艳绚丽、无边无际的诡异花海依然存在,色彩依旧浓烈到失真,无风自动,寂静无声。
空气中那股甜腥惑人的气息淡去了些许,但并未完全消失,神识探出,仍如泥牛入海,方向感模糊混乱。
他们仍被困在这“幻心花海”的大阵之中!
方才经历的惨烈心魔,不过是这天然幻阵触发的最凶险一重攻击。
破除了自身心障,却并未破开这困锁他们的幻阵本身。
“阵未破。”墨辰声音略显沙哑,却冰冷依旧,目光如电扫向四周摇曳的花丛。
“嗯。”琉璃简短应了一声,强忍识海不适,将《蕴神诀》运转到极致,神识如细密的网洒出。
几乎在她神识外放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应自识海深处萌生——并非对环境的探查,而是对身旁那道冰冷而强大气息的……模糊定位与状态感知。
她能隐约“感觉”到墨辰所在方位,甚至能察觉到他气息中那极力压抑的一丝虚浮与残留的暴戾余韵。
这感觉玄之又玄,并非视觉或听觉,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微弱共鸣。
几乎同时,墨辰金色的瞳孔亦微微转动,瞥了她一眼。
琉璃立刻明白,他也感受到了类似的联系。
这是共历心魔、神识在极限对抗中产生交叠与共振后,留下的微妙痕迹。
……
“这花海本身便是阵。”
琉璃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心魔自内生,幻境由外成。阵眼不破,我们出不去。”
她肩头,阿狸虚弱地“吱”了一声,小金眼警惕地转动,额间黯淡的金纹努力闪烁,试图驱散周围无形的惑神之力。
墨辰没有反驳,他比琉璃更清楚这类天然幻阵的难缠。
他闭上眼,磅礴的妖识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开来,更加细致地感知着这片空间的能量流动。
片刻,他重新睁眼,金瞳锁定一个方向:“幻力流转有异,所有惑心波动,似皆指向彼处。”
琉璃顺着他目光望去。
花海深处,视线尽头,一株体型远超同类、高约丈许、生有七片不同颜色硕大花瓣的奇异兰花,正在缓缓摇曳。
它并无香气散发,但周遭光线扭曲,色彩格外浓艳妖异,仿佛是整个花海色彩与“生机”的源头。
仔细感知,那直透神魂、引动心魔的靡靡之音,其最核心、最凝聚的波动,正是源自那花心之处!
“是它!”琉璃眼神一凝。
“花心便是阵眼核心,那株‘惑心魔兰’!此花生于极阴怨煞之地,以生灵心神杂念、恐惧欲望为食,滋长幻力。我们方才的心魔,恐大半拜它所赐,被其引动放大。”
墨辰眼中寒光一闪:“不错。此物已生灵性,成阵之基。毁其本体,灭其灵核,阵自破。”
“如何做?”琉璃问得直接。
破除这等天然阵眼,蛮力未必有效,尤其他们还身处阵中,受幻力干扰。
“此花本体脆弱,但其灵核深藏,有幻力场护持,且可瞬息挪移幻象,难以锁定。”
墨辰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
“需同时攻其形、戮其神。”
“你新悟那神识攻伐之术,混合星力,专克魂体灵念,可直击其灵核。本君以妖力破其形骸,断绝幻力根源。你那灵狐,幻术尚可,扰其周边幻力流转,为吾等创造一隙之机。”
分工明确,毫不拖泥带水。
直击要害,互为犄角。
琉璃深吸一口气,压下神识疲惫,重重点头:“可。阿狸,全力干扰其幻力场,为前辈与我开路!”
“吱!”阿狸强打精神,额间金纹再次亮起,虽光芒不如全盛时璀璨,却更加凝练专注。
两人一狐,气势瞬间凝聚。
琉璃手抚匕柄,引动其中微薄星力,混合着新近淬炼、更加凝实的神识,缓缓汇聚。
墨辰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璀璨刺目的金芒凝聚,压缩到极致,散发出撕裂虚空的锋锐之意。
……
然而,就在他们锁定目标、蓄势待发的刹那——
“呜——嗡——!!!”
那株巨大的惑心魔兰仿佛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七色花瓣猛然剧烈震颤!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混杂着无尽恐惧、贪婪、痴怨、绝望的诡异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以它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整个花海!
刹那间,天地变色!
四周妖艳的花朵疯狂摇曳,喷射出浓郁如实质的七彩迷雾,瞬间将两人吞没!
迷雾之中,光影扭曲,无数狰狞幻象凭空生成,张牙舞爪扑来!
有心魔中出现的“柳媚儿”、“楚云逸”、有墨辰记忆中背叛的“同伴”、冰冷的“族人”,甚至出现了琉璃与墨辰互相残杀、背后捅刀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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