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亦或是一种身体与精神双重透支后的强制休憩。
他被安置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里。那位被称作“陈先生”的老者,须发皆白,沉默寡言,手法却极快极稳。他熟练地剪开萧屹被血浸透的衣物,清理那道狰狞崩裂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又喂他服下了固本培元的汤药。整个过程,萧屹无知无觉,只有紧蹙的眉头和偶尔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抽搐,显示着他身体内部仍在进行的抗争。
顾清辞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他用温热的布巾,一点点擦拭着萧屹脸上、颈间的血污与冷汗,看着他苍白如纸的睡颜,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那个与萧屹容貌酷似的“楼主”,如同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心头,带来无尽的不安与猜疑。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然大亮,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榻上的萧屹眼睫微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沉的眸子初时有些茫然,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警惕与锐利重新凝聚。他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却被守在床边的顾清辞轻轻按住。
“别动,陈先生刚给你处理好伤口。”顾清辞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温柔。
萧屹的目光落在顾清辞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担忧的脸上,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皱紧了眉,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绝境,援兵,那个男人……
“他呢?”萧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
顾清辞知道他在问谁,轻声道:“在外面。你感觉怎么样?”
萧屹没有回答,只是挣扎着又要起身。这一次,顾清辞没有强行阻拦,而是小心地扶着他,让他靠坐在床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那位玄衣楼主走了进来。他已换了一身更为闲适的深青色常服,少了几分官威,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他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粥,目光平静地落在萧屹脸上。
“醒了就好。”他将药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先吃点东西。”
萧屹没有看那碗粥,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质问:“你是谁?为何救我?”
楼主对于他尖锐的态度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与萧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有立刻回答萧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顾清辞,微微颔首:“顾公子,辛苦你照料阿屹。可否容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他的态度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气势。
顾清辞看向萧屹,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萧屹沉默了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顾清辞这才起身,深深看了那楼主一眼,低声道:“我就在外面。”说完,他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但他并未走远,只是守在门外,耳朵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屋内,只剩下相对无言的两人,气氛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我是萧承。”楼主,或者说萧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兄长。”
兄长。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萧屹耳边,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证实,依旧让他心神剧震。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伤口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自幼在暗卫营长大,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只有编号与任务。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血脉亲人存在!更未曾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相见!
“我没有什么兄长。”萧屹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暗卫营里,只有工具,没有亲人。”
萧承的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平稳:“我知道你恨我,恨萧家。当年将你送入暗卫营,是家族迫于无奈的选择,是为了……”
“为了什么?!”萧屹猛地打断他,眼中燃起压抑许久的怒火与讥诮,“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所谓的大局?所以就可以轻易舍弃一个年幼的孩子,让他变成一把只知道杀戮的刀?!让他像条狗一样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
萧承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更紧,手背上青筋隐现。他没有辩解,只是等萧屹的咳嗽平息下去,才缓缓道:“无论你信与不信,当年之事,非我所愿。我寻你多年,并非为了求得原谅,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好。”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萧屹:“此次出手,也并非偶然。钱主簿私贩阿芙蓉膏一事,我早已留意。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你,还有……那位顾公子。”
他提到了顾清辞,萧屹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警惕,如同被触及了逆鳞的凶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南山有归人请大家收藏:(m.20xs.org)南山有归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