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珞是被药香勾醒的。
那味道像有人把整座山林的晨露、薄雾、新雪全塞进药臼,再点一缕幽火慢慢熬,苦里带甘,清中透暖。她睁眼,发现自己蜷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窗缝透进的阳光碎成金粉,落在她手背,像细碎星屑。
“醒了?”低而温润的男声,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青岚盘膝坐在对面,膝上横着一方乌木药箱,箱盖敞开,里头一排排小玉瓶在日光下泛出冷月似的光。
青珞揉了揉额角,嗓子还发干,“我……晕了多久?”
“整整一昼夜。”青岚抬手,倒了半盏琥珀色药汁递给她,“蚀魉的浊气侵了经络,我替你行了一遍针,又喂了‘清微丹’。现在可还有恶心或眩晕?”
青珞摇头,低头啜药,苦得舌尖发麻,却奇异地安抚了胃里翻涌的酸水。她抬眼,目光落在对方袖口——那里沾着几点暗红,像雪里绽开的梅,却已干涸。
“你……受伤了?”她声音发紧。
青岚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微笑,“别人的血。蚀魉爆浆时溅上的。”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被雨水打湿,而非经历一场生死恶战。
马车忽地一颠,青珞身子前倾,额头险些撞上车壁。青岚伸手,掌心稳稳托住她肩,热度透过布料传来,像冬日里突然焐过来的一只手炉。
“谢、谢谢。”她有点不自在,往后缩了缩,却听见自己心跳突兀地重了一拍。
车外,雨丝斜织,远山笼在雾白里,像一幅被水洇开的水墨。古道泥泞,车轮碾过,发出“咕唧咕唧”的异响,活像巨兽在沼泽里艰难喘息。
青珞掀帘一条缝,看见赤炎骑在马背,红衣被雨浇成暗褐,却仍背脊笔直,像一柄不肯入鞘的剑。她忽然想起昏倒前最后画面——少年挥刀,火浪翻滚,替她挡下蚀魉扑击。那一瞬,他眼底燃着焚天烈焰,却也藏着怕,怕她真被拖进黑暗。
“还在担心?”青岚声音拉回她思绪。
“没……”她放下帘子,转头,却正对上对方了然的目光。那目光温润,却不柔软,像月光下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
“青珞,”青岚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只容两人听见,“你可知,玉璜的裂纹,为何扩散得这么快?”
青珞心头一跳,手下意识摸向胸口。玉璜被绸布包好,贴在心口,裂纹却像一条细小黑蛇,蜿蜒至中央,触之冰凉。
“因为我灵力低微,控制不好?”
青岚摇头,指尖蘸了药汁,在矮几上画下一个圆,又在圆心点了一点,“这是‘阵眼’。玉璜本是钥匙,也是锁。钥匙反复开锁,锁孔会磨损;可若钥匙本身开始碎裂,只能说明——”他抬眼,眸色深沉,“锁内之物,在反向吞噬钥匙。”
青珞指尖一颤,“你是说,玉璜里……有东西?”
“或者说,有意志。”青岚用指腹抹去药汁,动作优雅得像在拂落花瓣,“它借你之手净化蚀气,却也在悄悄吸食你的灵识。长此以往,裂纹会蔓延至你心脉。”
车厢内陷入短暂死寂,只剩车轮碾水的咕唧声,一下一下,像敲在青珞神经上。她忽然想起几次昏迷时,耳边掠过的模糊低语——冰凉、幽远,带着蛊惑的意味:留下来,成为容器,我赐你力量……
她后背瞬间爬满冷汗,“那、那我该怎么办?把玉璜交出去?”
“晚了。”青岚叹息,“它已认主,强行剥离,你会当场心脉寸断。”
青珞脸色煞白,却听对方又道:“不过,有法子暂封裂纹,延缓反噬。”
青岚打开药箱底层,取出一物——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银箔,上面以朱砂绘满繁复符纹,线条细若发丝,却流转着极淡的金光。
“‘玄霄锁灵符’,以赤金砂与冰蚕丝织就,可封器物灵识三日。”他抬眼,语气郑重,“但需你以血为引,亲自封印。期间,玉璜无法动用,你也再感应不到龙脉之力。等于……暂时变成普通人。”
青珞怔住。变成普通人——意味着接下来若再遇蚀妖,她无法净化,只能躲在别人身后;意味着她赖以为傲的“价值”,瞬间归零。
她咬唇,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喊“答应吧,命重要”;另一边却冷笑“没了力量,谁还护你?苍溟第一个把你扔下车。”
青岚似看透她挣扎,声音低缓,却字字敲在她心骨:“力量若不能为你所用,反成枷锁,不如暂弃。活下去,才有翻盘可能。”
活下去。三个字,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盏灯。青珞深吸一口气,抬头,眸光渐渐坚定,“我封。”
封印过程,比预想中艰难。
青岚以银针挑破她中指,血珠滚出,落在银箔符心。瞬间,符纹像被火点燃,金线游走,发出细微“噼啪”声。青珞只觉心口猛地一紧,仿佛有人拿细绳,狠狠勒住她心脏,痛得她眼前发黑。
“念咒,引灵归锁。”青岚声音贴在她耳侧,带着安定力量,“穹、溯、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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