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尚未完全驱散海雾，维洛克已经坐在书桌前。一本用粗糙羊皮纸装订的笔记本摊开在面前，羽毛笔在墨水瓶中蘸了蘸，开始记录：
碎星群岛，灰岩岛，秋季第37日。气温较昨日下降约1.5度，东北风增强，海雾浓度增加。潮汐时间与昨日记录偏差12分钟，可能与月相变化有关...
这是维洛克坚持了整整一年的习惯。起初只是为了排解孤独，后来逐渐变成了一种严谨的科学研究。在这个缺乏精密仪器的世界，他不得不依靠最原始的观察和记录。
少爷，您又一夜没睡？汤姆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简单的早餐——一块黑面包，一碗鱼汤，还有几片腌制的海带。看到书桌上摊开的各种笔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维洛克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是在记录一些数据。他的目光扫过餐盘，突然问道：汤姆，你注意到最近捕捞的鲭鱼体型变小了吗？
年轻仆人愣了一下：好像...是的。老渔民们说，今年近海的鱼群都不太正常。
维洛克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个月观察到这个现象。在地球上，这可能是海洋生态变化的信号，但在这里，人们只会归咎于海神的喜怒。
早餐后，维洛克照例进行他的日常巡查。这原本是布莱克威尔家族继承人的职责——巡视领地，听取领民的诉求。但现在，这个传统早已名存实亡，只有维洛克还在坚持，尽管在其他人看来这毫无意义。
他首先来到庄园后方的菜园。老园丁正在修剪枯萎的藤蔓，看到维洛克，他直起身子行了个礼。
马丁，这些番茄的病害还在蔓延吗？维洛克蹲下身，仔细检查叶片上的斑点。
是的，少爷。试了您说的那个方法——用木灰水喷洒，好像有点效果。老园丁递过一片叶子，但东边那片地里的还是全死了。
维洛克接过叶子，对着阳光仔细观察。这种病害的特征与他在地球上见过的某种真菌感染十分相似。但令他困惑的是，同样的作物，在相距不到百米的不同地块，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染病情况。
这两块地的土壤成分检测过了吗？他问道。
马丁露出困惑的表情：土壤...成分？
维洛克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汇。他改口道：我是说，这两块地的土质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啊，都是同样的施肥，同样的照料...
维洛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下这个异常现象。这已经是他记录的第17个无法用常识解释的观察结果。
离开菜园，他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行。今天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格外多，几个渔民正在采集附生在礁石上的贝类。看到维洛克，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最近海浪的声音有些不同。维洛克对其中一位年长的渔民说，你注意到了吗？
老渔民露出惊讶的表情：少爷您的耳朵真灵。确实，自从上个月那次大风暴后，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就变得...更低沉了。
维洛克蹲下身，将手浸入海水中。水温比预期中要低，而且他注意到水面漂浮着一些不寻常的泡沫。他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采集了一些水样。这是他用一个旧酒瓶改造成的简易采样器。
你在做什么？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维洛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奥维斯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收集海水？奥维斯嗤笑道，我亲爱的堂弟，你是不是闲得发慌了？还是说，你指望从海水里找到黄金？
随从们配合地发出哄笑。渔民们低下头，不敢作声。
维洛克平静地站起身：只是在观察。
观察？奥维斯歪着头，观察这些下等人干活？还是观察这些没用的海水？父亲说得对，你越来越像个怪胎了。
维洛克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收好采样瓶。这种侮辱早已是家常便饭。
听着，奥维斯压低声音，父亲今晚要宴请从主岛来的客人。你最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丢人现眼。明白吗？
维洛克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如你所愿。
看着奥维斯离去的背影，维洛克注意到他马鞍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水壶。这让他想起今早在厨房听到的对话——主楼为了今晚的宴会，特意从主岛采购了上等的葡萄酒和新鲜水果，而这些开销，都是从本就不宽裕的家族金库中支出的。
回到侧翼小屋，维洛克立即开始分析采集的海水样本。他自制了一个简易的折射仪，用来测量海水的盐度。结果显示，今天的盐度比上周的记录高了0.3%。
这不正常。他喃喃自语。在没有河流注入的封闭海域，盐度不应该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
他将这个数据记录在另一个笔记本上。这个本子专门记录各种异常现象：潮汐时间的微小偏差，气温的异常波动，作物生长的反常规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确信，这些现象背后存在着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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