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丸案……”
朱由校（陈远）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历史的尘埃，此刻化作了冰冷刺骨的现实，砸在他的面前。
泰昌帝朱常洛的死，是明末一桩着名的悬案。登基仅一个月，因过度纵欲（一说）而病体沉疴，服用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色药丸后，次日便暴毙而亡。这“红丸”从何而来？是否与曾争宠的郑贵妃有关？背后有无更深的阴谋？
这一切，在原本的历史中，成了一笔糊涂账，也成了东林党攻击异己的重要武器，加剧了朝局的混乱。
而现在，这风暴的中心，正是他朱由校！
李选侍在听到“红丸”二字时，脸色也是骤变，眼神闪烁不定。她与郑贵妃关系微妙，此事若深究，难保不会引火烧身。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王体乾粗重的喘息声。乾清门外的喧嚣声隐隐传来，如同背景音，提醒着他们外间正在酝酿的惊涛骇浪。
朱由校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继续躲在乾清宫，被李选侍“保护”，同时也被“红丸案”的阴影笼罩？还是主动走出去，接过这烫手山芋，尝试掌控局面？
答案显而易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惊慌与不适，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看向李选侍，语气不容置疑：“选侍，你也听到了。外廷汹汹，谣言四起，皆因朕滞留内宫所致。为安朝臣之心，定天下人之疑，朕必须即刻出面。”
李选侍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皇儿，你的身子……”
“朕意已决！”朱由校斩钉截铁地打断她，随后目光转向王体乾，“王体乾！”
“奴婢在！”
“为朕更衣！着常服即可。”他吩咐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量，“另外，传朕口谕给门外跪着的杨涟、左光斗等人：朕已知晓其忠忱，稍后便移驾文华殿，召见内阁及各部院重臣，商议登基及……先帝身后诸事。让他们先行散去准备，勿再聚集宫门，徒惹非议。”
这番话，既表明了态度，安抚了朝臣，又维护了宫廷体统，更隐隐透露出他将亲自过问“先帝身后事”（即红丸案）的信号。可谓滴水不漏。
王体乾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连忙应声，招呼殿外候着的宫女太监进来伺候。
李选侍看着朱由校在宫人簇拥下，沉稳地起身，更衣，那挺拔的背影竟透出一股与她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威仪与决断。她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控制这个少年的机会。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咬了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带着自己的人悻悻离去。
朱由校没有在意她的离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更衣上，同时脑中不断盘算。智能手机依旧黑屏，被他小心地贴身藏好。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片刻之后，他穿着一身象征皇帝身份的常服——杏黄色的龙纹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走出了寝殿。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层叠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这就是紫禁城。这就是他将要战斗和生活的地方。
王体乾和一队侍卫、宦官紧随其后。一行人穿过重重宫阙，向着文华殿方向走去。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无不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快到文华殿时，朱由校远远便看到殿前广场上，黑压压地跪着一片穿着绯色、青色官服的臣子。为首几人，须发皆白，或面容刚毅，或神情激动，正是以杨涟、左光斗为首的东林清流。
看到皇帝仪仗出现，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朱由校稳步走上丹陛，在文华殿门前的御座上坐下。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群臣。这些面孔，他在史书上读过无数次，此刻却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期待、审视、疑虑，甚至……敌意。
“众卿平身。”他开口，声音通过空旷的广场传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沉稳。
“臣等叩谢皇上！”众臣齐声谢恩，纷纷起身，但依旧躬身垂首。
杨涟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悲愤：“皇上！先帝骤然大行，天下悲恸！然国本为重，请皇上即日登基，以安天下之心！此外，李选侍占据乾清宫，意图不轨，此乃牝鸡司晨之兆，臣等恳请皇上即刻下旨，令其移居哕鸾宫！”
左光斗也立刻附和，言辞更为激烈：“皇上！乾清宫乃天子正寝，岂容妇人久居？李选侍居心叵测，与郑贵妃往来密切，先帝‘红丸’一案，恐与其脱不了干系！臣请彻查！”
“臣附议！”
“请皇上明鉴！”
一时间，群情激愤，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李选侍，以及隐隐牵连出的“红丸案”。
朱由校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他知道，这是东林党在借机清除政敌，树立权威。他不能完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但也不能在此刻驳斥他们，因为他们的诉求在法理和道德上占据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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