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那刺耳的“吱呀”声如同冰锥，狠狠扎入云芷萝的耳膜。
她几乎是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束缚。
门口，萧砚卿一身玄色暗纹锦袍，静静伫立。
那张俊美容颜，此刻却白得像一张纸，找不到丝毫血色，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瞬间抽空。
他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刻却被骇人的猩红血丝所覆盖，如同蛛网般蔓延，眼中再无半分平日的慵懒与笑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惊痛与某种濒临破碎的绝望。
他听见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云芷萝的脑海中炸开。
他竟然，把她和苏教授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见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萧砚卿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他的目光从电话上移开，缓缓地，一寸寸地，落在了云芷萝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震惊，有不信，有痛楚，更有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
“你……也要弃我而去了吗？”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芷萝的心尖上，沉重而绝望。
“像……像母亲当年一样？芷萝，你告诉我，你也要走了吗？连同小满……你也要一并舍弃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那双猩红的眼眸里，渐渐漫上了一层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栗，猛地抓住了云芷萝的胳膊，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以此来确认她此刻的真实存在。
云芷萝被他抓得生疼，但更让她心痛的是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哀戚。
他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那个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在敌人面前冷静从容的九殿下，此刻竟脆弱得像个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痛苦的眸子，心中的犹豫与挣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用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一点点掰开他紧握的手指。
萧砚卿的眼神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暗淡下去，那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仿佛也要熄灭了。
他以为，这是她无声的默认。
就在他眼底的猩红愈发浓重，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时候，云芷萝却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下一瞬，她柔软而温热的唇，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印上了他冰凉而颤抖的唇瓣。
萧砚卿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云芷萝微微退开少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琥珀色的猫眼清晰地映出他布满血丝的桃花眼，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萧砚卿，你听清楚了。”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带着一丝怜惜，“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以后，都不会走了。我不会弃你而去，更不会舍下小满。”
话音未落，萧砚卿像是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收紧手臂，狠狠地将云芷萝揉进了怀里，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
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衫。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云芷萝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宣泄着积压在心底的恐惧与不安。
电话那头，苏清漪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芷萝？芷萝，发生什么事了？砚卿……是砚卿在你旁边吗？”
许久，萧砚卿才缓缓松开云芷萝，他眼眶通红，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
他接过云芷萝手中的电话，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颤声对着那端喊了一声：“母……母亲……”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苏清漪带着哭腔的、难以置信的声音才爆发出来：“砚卿？！真的是你？我的孩子！我的砚卿！你……你还好吗？！”
“我还好，母亲。”
萧砚卿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您……您呢？这些年，您过得好不好？”
母子俩隔着时空的阻隔，一问一答，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担忧。
苏清漪泣不成声，反复说着“对不起”，为了当年的“不告而别”，为了这些年让他承受的孤寂与重担。
“母亲，您不必自责。”
萧砚卿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云芷萝带着泪痕却温柔依旧的脸上，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当年的情形，我后来……也略知一二。我知道您身不由己。换作是我，在那样的绝境之下，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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